畫展的余溫還沒散去,惡意便以更洶涌的姿態卷土重來。
不知是誰把秦意紓參展的畫作和張極的公益照片拼在了一起,配文“素人女友蹭熱度登堂入室,張極團隊不作為”。
一夜之間,那些被壓下去的負面評論死灰復燃,甚至愈演愈烈。
這次的攻擊不再局限于網絡。
有人查到了她新畫室的地址,在門口用紅漆噴上惡毒的字眼;她去超市買東西,會被人指指點點,嘴里念叨著“就是她,想攀高枝”;甚至有自稱“粉絲”的人,半夜打電話來,用陰冷的聲音說“你不配活著”。
秦意紓的防線,在日復一日的惡意圍堵中,漸漸松動。
她開始頻繁地失眠,整宿整宿地盯著天花板,聽著心臟在胸腔里瘋狂跳動,像要掙脫束縛。
白天強撐著去畫室,畫筆卻怎么也握不穩,顏料在畫布上涂出混亂的色塊,像她此刻的精神狀態。
有次畫到一半,她突然把畫筆狠狠摔在地上,顏料濺了滿身。
她蹲在地上,看著散落的畫筆和狼藉的畫布,突然捂住臉,發出壓抑的嗚咽。
年糕跑過來,用腦袋蹭她的手背,她卻猛地推開它,聲音尖利:“別碰我!”
貓咪被嚇得后退幾步,委屈地“喵”了一聲。
秦意紓看著它受驚的樣子,突然清醒過來,抱著貓痛哭失聲。
她知道自己不對勁,那些陽光抑郁的癥狀在惡意的催化下,變得愈發明顯。
她會突然情緒失控,前一秒還在笑,下一秒就淚流滿面;會對一切失去興趣,連最喜歡的畫畫都覺得索然無味;甚至會產生“如果消失就好了”的念頭。
張極察覺到她的異常時,她已經把自己關在房間里三天了。
窗簾拉得嚴嚴實實,房間里彌漫著一股食物腐爛的味道。
她坐在地板上,抱著膝蓋,眼神空洞得像口深井。
“意紓!”張極撞開門沖進來,看到她蒼白如紙的臉,心臟像被狠狠揪住,“你怎么把自己弄成這樣?”
秦意紓抬起頭,看到他時,沒有任何反應,只是喃喃自語:“他們說得對……我就是個累贅……我消失了,你就好了……”
“你胡說什么!”張極沖過去抱住她,她的身體燙得嚇人,“你看看我!我什么時候說過你是累贅?那些人都是瘋子,你別信他們的話!”
“可他們說得對……”秦意紓的眼淚掉下來,混合著絕望,“我配不上你……我連自己都保護不好,還總給你添麻煩……”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身體開始發抖,像是陷入了某種偏執的循環。
張極的心徹底慌了。
他第一次見她這個樣子,褪去了所有微笑的偽裝,只剩下破碎的脆弱。
他知道,她被逼到了絕境,那道緊繃的弦,終于斷了。
“別聽他們的,聽我的。”張極握住她的肩膀,強迫她看著自己,眼神無比堅定,“你是我認定的人,誰也沒資格說三道四。從今天起,我不會再讓你一個人扛著。”
他抱起渾身滾燙的秦意紓,快步往外走。
“我們去醫院。”
秦意紓在他懷里掙扎,聲音嘶啞:“我不去……我沒病……”
“你生病了,意紓。”張極的聲音溫柔卻不容置疑,“我們去看醫生,會好起來的。相信我。”
車窗外的陽光刺眼,秦意紓卻把頭埋在張極的胸口,不敢看。
那些曾經讓她覺得溫暖的光,此刻卻像針一樣扎人。
她覺得自己像個被打碎的玻璃娃娃,再也拼不回原來的樣子。
那些惡意像藤蔓,纏繞著她的心臟,越收越緊,讓她喘不過氣。
張極緊緊抱著她,感受著她顫抖的身體,心里的憤怒和心疼幾乎要溢出來。
他終于明白,所謂的“等站得更高”是多么天真——只要他還站在聚光燈下,只要那些惡意存在一天,她就永遠要活在這樣的陰影里。
醫院的診斷書下來時,張極的手在發抖。
“重度抑郁伴隨焦慮發作”,醫生說,“長期的精神壓力和負面刺激導致的,需要藥物治療,更需要家人的陪伴和支持。”
張極拿著診斷書,站在走廊里,看著窗外灰蒙蒙的天,第一次對自己的選擇產生了懷疑。
如果當初沒有靠近她,是不是她就不會經歷這一切?
可看到病房里,秦意紓蜷縮在床上,抱著年糕,眼神依舊空洞時,他又無比堅定——他不能放手,絕不能。
他走到病床邊,輕輕撫摸她的頭發,聲音溫柔得像怕驚擾了她:“意紓,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以后,換我來保護你。”
這一次,他不會再讓她一個人硬撐。
那些標簽,那些爭議,那些惡意,他會親手撕碎。
哪怕要付出再大的代價,他也要把她從黑暗里拉出來。
因為他知道,她不是累贅,不是麻煩,是他生命里最想守護的光。
只是這束光,暫時被烏云遮住了而已。
而他,會成為驅散烏云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