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極回來那天，秦意紓特意提前半小時到了獨立書店。

還是那個靠窗的位置，陽光透過玻璃斜斜地落在桌面上，像上次來時一樣溫暖。

她把那幅裝在畫筒里的素描小心翼翼地放在手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筒身，心跳比預想中更快。

木門被推開時，風鈴的響聲清脆得像在數著秒針。

秦意紓抬頭，正好對上張極的目光。

他瘦了些，皮膚被曬成健康的小麥色，頭發剪短了，露出光潔的額頭，穿著簡單的白襯衫，袖子挽到小臂，手腕上還戴著那塊她見過的舊手表。

沒有舞臺上的耀眼，卻多了份沉淀后的踏實，像被山風吹過的陽光，干凈又明朗。

“等很久了？”張極走到她對面坐下，眼里的笑意藏不住。

“沒有，剛到。”秦意紓搖搖頭，把畫筒往他那邊推了推，“給你的。”

張極拿起畫筒，動作輕柔得像在拆一份珍貴的禮物。

當那張素描完全展開時，他的目光頓住了。

畫紙上的側影比照片里完整得多，鉛筆的線條細膩，把他低頭時的專注和眉眼間的溫柔都勾勒得恰到好處。

最讓他心頭一顫的是，畫面右下角補了一行小字：“光落在你臉上時，像把星星揉碎了。”

“畫得……很好。”張極的聲音有些沙啞，指尖輕輕碰了碰畫紙，像是在確認這不是幻覺。

“沒給別人看過。”秦意紓小聲說，臉頰有些發燙。

“我會好好收著。”張極把畫小心地卷起來，放進畫筒，“等回去就裝裱起來，掛在畫室里。”

他的認真讓秦意紓心里暖烘烘的。

店員端來兩杯拿鐵，拉花是兩個相視而笑的小人，不知是不是巧合。

“山里的日子，苦嗎？”秦意紓攪動著咖啡，輕聲問。

“還好，”張極笑了笑，“就是洗澡不太方便，蚊子也多。但孩子們很可愛，教他們畫畫的時候，覺得特別踏實。”

他說起山里的趣事——有個小男孩總把綠色顏料涂在鼻尖，說自己是“小怪獸”；有個小女孩偷偷把野果子塞進他口袋，結果全壓爛了，染得褲子上全是紫印子。

秦意紓靜靜地聽著，看著他眼里閃爍的光，忽然覺得，這樣的張極，比舞臺上的他更動人。

“網上的事……”張極忽然提起，語氣有些猶豫，“應該沒再有人騷擾你了吧？”

“嗯，”秦意紓點頭，“我換了手機號，住的地方也挺偏的，沒什么事。”她頓了頓，抬頭看他，“其實……之前說‘退回原點’，是我太沖動了。”

張極的眼神亮了一下：“我知道你當時很難受。”

“不是難受，是害怕。”秦意紓坦誠道，“我怕你的世界太復雜，怕那些惡意會一直跟著我，怕自己撐不下去。”

“我明白。”張極看著她，語氣溫柔，“但現在我想告訴你，我的人生里，有舞臺和聚光燈，也有書店和山野。那些復雜的東西，我會擋在外面。你不用怕，也不用退。”

他的話像溫水，慢慢漫過秦意紓的心。

她看著他眼里的認真，那些曾經讓她猶豫退縮的恐懼，忽然變得沒那么可怕了。

“那……我們現在是？”秦意紓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期待。

張極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從口袋里拿出一個小小的布包，放在桌上推給她。“這個，送你的。”

秦意紓打開布包，里面是一枚用山里的石頭打磨成的小吊墜，形狀像顆星星，被陽光照得泛著溫潤的光。

“我在河邊撿的，自己磨的，不太好看。”張極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很好看。”秦意紓捏著那枚石頭星星，指尖傳來微涼的觸感，心里卻暖得發燙。

“我不想再用‘朋友’這個詞了。”張極深吸一口氣，眼神無比認真，“秦意紓，我喜歡你。不是一時興起，是從便利店那次，看你蹲在地上喂貓開始，一點點確定的。”

陽光透過玻璃，落在他臉上，把他的睫毛染成金色。

秦意紓看著他眼里清晰的自己，心跳快得像要撞開胸腔。

她沒有說話，只是輕輕點了點頭，眼淚卻忍不住掉了下來。

不是難過，是終于等到的釋然。

張極慌了，連忙遞過紙巾：“你別哭啊，是不是……”

“不是，”秦意紓擦掉眼淚，笑著看他，“我也是。”

三個字很輕，卻像投入心湖的石子，漾開一圈圈溫柔的漣漪。

張極愣住了，隨即眼里爆發出巨大的驚喜，像個得到糖果的孩子，笑得格外燦爛。

他伸出手，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輕輕握住了秦意紓的手。

她的手有些涼，他用掌心把它裹住，慢慢焐熱。

書店里很安靜，只有咖啡的香氣和書頁翻動的聲音。

陽光在兩人交握的手上投下溫暖的光斑，像在為這個遲到了太久的告白，蓋上溫柔的印章。

那些曾經的偏見、誤解、退縮，在這一刻都成了鋪墊。

退回原點的路沒走通，他們卻在繞了一圈后，重新找到了彼此。

張極拿起那杯拿鐵，對著秦意紓舉了舉：“敬……我們？”

秦意紓笑著碰了碰他的杯子，奶泡沾在嘴角，像只小小的胡子。“敬我們。”

窗外的陽光正好，風穿過老巷，帶著爬山虎的清香。

屬于他們的故事，終于翻開了真正的第一章。

沒有轟轟烈烈，卻在這安靜的書店里，藏著比任何誓言都更堅定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