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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夜探松濤閣

沈蘅小小的身影緊貼著冰冷的墻壁,像一抹被夜色浸透的影子。蘅蕪苑到松濤閣的路她閉著眼都能走,避開巡夜婆子燈籠光暈的路徑早已刻在重生后的骨子里。每一步都落在陰影最濃處,踩在石縫間最不易發聲的苔蘚上。她甚至能聽到自己胸腔里那顆心,一下下撞擊著肋骨,又沉又重,每一次跳動都牽扯著對前世厄運的警惕。松濤閣特有的松木清冷氣味混雜著夜露的潮濕,越來越近,裹挾著一種無形的壓力。

書房窗欞透出的燭光,在庭院青石板上拉出長長的、搖曳的光帶。沈蘅屏住呼吸,將自己更深地縮進廊柱與高大盆栽形成的死角。隔著一層薄薄的窗紗,父親沈崇和兄長沈浩壓低的聲音斷斷續續地滲出來,每一個字都像是淬了冰的針,扎進她的耳膜。

“……查清楚了?”是父親的聲音,比平日更沉,帶著一種山雨欲來的緊繃。

“是。”沈浩的聲音壓得極低,幾乎被風吹散,但那份凝重穿透了窗紙,“源頭……指向城西的‘翠云齋’。”

“翠云齋?”沈崇的語調陡然拔高了一瞬,隨即又強行壓下,尾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那地方……不是十年前就……”

“表面上是家新開不久的古玩鋪子。”沈浩語速加快,“但底下的人查到,掌柜的姓趙,行蹤詭秘,經常在閉店后獨自前往城郊一處廢棄的染坊。那染坊……靠近亂葬崗。”

沈蘅的心猛地一墜,手指下意識地摳緊了冰冷的墻壁。亂葬崗……前世的模糊記憶里,似乎有過關于那片荒涼之地的流言,帶著血腥和腐爛的氣息。

書房內陷入短暫的死寂,只有燭火不安地嗶剝作響。沈崇的聲音再響起時,帶著一種沉重的、幾乎要將人壓垮的疲憊:“東西呢?那東西……怎么會流到那里?還偏偏……落在了蘅兒面前!”

“這才是最蹊蹺處。”沈浩的聲音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父親,那玉牌……孩兒記得,當年那場血洗之后,所有相關信物,不是被當場銷毀,就是被……”他頓住了,似乎接下來的字眼太過沉重。

“被深鎖禁宮,永世不得見天日!”沈崇接過了話,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碾磨出來,帶著刻骨的寒意和滔天的怒意,“它絕不該出現在世間!更不該出現在我沈府的后巷!這是沖著我們沈家來的!有人……有人想用前朝逆黨的血案信物做引子,把沈家拖下水,拖進那萬劫不復的深淵!”他猛地吸了一口氣,聲音壓抑得變了調,“浩兒,你立刻去辦兩件事。第一,動用‘影衛’,給我死死盯住那個姓趙的,還有那家鋪子!他見過什么人,送過什么貨,哪怕他丟了一根針,我都要知道!第二,查!徹查府內!從蘅蕪苑后巷開始,最近一個月所有進出過那片區域的下人,一個不漏!尤其是……近身伺候過老夫人和柳姨娘院子的人!”

柳姨娘!沈蘅腦中警鈴大作。庶姐沈婉的生母!前世的種種算計,柳姨娘那雙看似恭順實則淬毒的眼睛瞬間浮現在眼前。難道……真的是她們?

“父親是懷疑……府里有內鬼?”沈浩的聲音也繃緊了。

“不是懷疑,是肯定!”沈崇斬釘截鐵,“此物出現得太過詭異,時機也太過精準!若非內應,外人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將此等禁忌之物埋在我沈家嫡女常去的后巷?又怎能恰好讓蘅兒‘撿’到?”他停頓了一下,語氣帶著前所未有的森寒,“還有,浩兒,你務必親自去一趟府衙,查一查近三個月城內外……有沒有身份不明的尸體出現,尤其是……受過酷刑、身上有特殊印記的。當年那些逆黨余孽,最喜歡用這種方式傳遞消息和恐嚇!”

“酷刑……印記……”沈浩的聲音明顯不穩了,“父親,您是說……這玉牌的出現,可能還伴隨著……”

“血案!”沈崇的聲音陡然變得嘶啞,像是被砂紙磨過,“前朝逆黨案,哪一次不是以血洗開始,以尸山血海結束?那玉牌就是催命符!它重現于世,就意味著當年的血雨腥風……又要來了!”他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發出沉悶的響聲,“幕后之人用心何其歹毒!用這沾滿亡魂的東西驚嚇蘅兒,逼我們自亂陣腳,更是在試探!試探我們對當年舊事的態度,試探我們沈家是否還有‘牽連’!一旦我們處理稍有差池,被有心人抓住把柄扣上‘私藏逆黨信物’甚至‘勾結余孽’的帽子……”

沈崇沒有再說下去,但那未盡的恐懼如同實質的冰水,瞬間浸透了窗外的沈蘅。她小小的身體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起來,不是因為夜寒,而是因為父親話語中描繪出的、那足以讓整個沈氏一族灰飛煙滅的恐怖圖景。勾結前朝逆黨……這是誅九族的大罪!原來那墨玉牌背后,不是簡單的家族傾軋,而是懸在所有人頭頂的斷頭鍘!

“父親,那我們現在……”沈浩的聲音帶著一種強壓下的急切。

“等!”沈崇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絕,“敵暗我明,妄動就是找死!等影衛的消息,等府內的清查結果!在拿到確鑿證據、揪出那個內鬼和幕后黑手之前,我們只能等!約束好你手下的人,府內一切如常,絕不能露出半分異樣!尤其是對蘅兒……”他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深深的疲憊和一種不容置疑的保護,“她只是個孩子,被噩夢嚇到了而已。玉牌,已經‘處理’掉了。讓她安心,讓她遠離這一切!絕不能再讓她沾染半分!明白嗎?”

“兒子明白!”沈浩的回答干脆利落。

“去吧。”沈崇的聲音透出濃濃的倦意,“記住,沉住氣。這府里,要變天了。”

書房內響起腳步聲,朝著門口而來。

沈蘅渾身一個激靈,如同受驚的幼鹿,猛地將自己更深地蜷縮進陰影的最深處,連呼吸都死死屏住。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沖破喉嚨。前朝逆黨!血案信物!誅九族的大罪!府內暗藏的內鬼!還有那可能已經發生的、無聲無息的殺戮……父親話語中透露出的信息,像無數根冰冷的鋼針,刺穿了她重生以來構筑的、以為可以掌控一切的認知。這玉牌背后牽扯的秘密,遠比她想象的更加龐大、更加黑暗、更加致命!

門軸發出輕微的轉動聲,兄長沈浩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站在廊下,并沒有立刻離開,而是警惕地環顧四周。月光落在他年輕的臉上,映照出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絲竭力隱藏的憂慮。他站了片刻,才轉身,步履沉重地朝著自己院子的方向走去,背影在月色下拉得很長,仿佛背負著無形的千鈞重擔。

直到沈浩的身影徹底消失在游廊盡頭,直到書房內的燭火被吹熄,松濤閣徹底陷入一片沉寂的黑暗,沈蘅才敢小心翼翼地、極其緩慢地松開緊摳著墻壁、已經有些發麻的手指。

冰冷的夜露打濕了她的鬢發,貼在臉頰上。她靠在冰冷的墻壁上,小小的胸膛劇烈起伏著,無聲地大口喘息。父親和兄長那壓低的、充滿驚懼與殺機的對話,每一個字都還在她耳邊轟鳴回響。

置身事外?安心做個被保護的孩子?

沈蘅緩緩抬起頭,望向那扇緊閉的、吞噬了所有光亮的書房門。黑暗中,她那雙清澈的眼眸里,最后一絲孩童的懵懂徹底褪盡,只余下冰封般的沉靜和一種近乎冷酷的清醒。父親和兄長想將她隔絕在這場風暴之外,用他們的肩膀扛起所有危險。這份保護,讓她心頭滾燙,卻也讓她更加清晰地認識到——風暴的中心,就是她。

那枚玉牌,是沖著她來的。或者說,是沖著擁有前世記憶、試圖改變命運的她來的。

這不再僅僅是沈府內宅的勾心斗角,這是足以傾覆整個家族的滔天巨浪,是連接著前朝血腥舊事和當下致命陰謀的恐怖漩渦。父親和兄長如履薄冰,一步踏錯便是萬劫不復。

她不能只做被保護者。她必須知道更多,看得更清。只有洞悉了黑暗的全貌,才可能找到撕破它的方法。保護母親,守護兄長,扭轉沈家的命運——這重生的誓言,此刻有了更沉重、更血腥的分量。

沈蘅最后看了一眼松濤閣緊閉的大門,像來時一樣,小小的身影悄無聲息地滑入更深的夜色,朝著蘅蕪苑的方向潛回。每一步,都踏在冰冷的石板上,也踏在一條更加危險、更加隱秘的道路上。玉牌背后的真相如同一張巨大的、沾滿血污的網,而她,已決心成為那破網的針。只是這一次,她必須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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