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10月底的張莊據(jù)點，浸在濃稠如墨的秋夜里。空氣冷冽刺骨，裹挾著枯草腐敗與遠處未熄灶火的氣息。陸宇伏在南山坡一道天然石坎下，掀起已經(jīng)關(guān)閉電源的夜視儀，打開熱成像臉頰緊貼手中那桿AXMC狙擊槍冰涼的槍托。靠著熱成像對鬼子據(jù)點偵查。

他身后五道影子，如同山巖本身延展出的棱角。孫茂才的莫辛納甘槍管也同樣裹著消音筒，他正用指尖感受著風過草尖的細微震顫；李二柱的半張臉埋在臂彎里，只留一雙銳眼透過枯草縫隙；王鐵牛龐大的身軀此刻蜷縮得不可思議，粗壯的手指卻輕柔地搭在扳機護圈上；趙小栓如同一塊被風化的薄石片，氣息微弱得幾乎消失；吳石頭則似打盹的老農(nóng)，唯有偶爾轉(zhuǎn)動瞄準鏡的動作暴露了他的警覺。他們手中五桿莫辛納甘，槍口一律戴著相同的消音器這些裝置，便是今夜撕裂死亡寂靜的依仗。

據(jù)點炮樓頂端的探照燈，懶洋洋地掃過外圍。光柱掠過西側(cè)矮墻下兩個模糊的影子。一個抱著槍，腦袋耷拉著，顯然在打盹。另一個倚著墻，無聊地踢著腳邊石子。

“茂才，”陸宇的聲音如同枯葉摩擦，幾不可聞，“打盹那個。”

孫茂才的肩窩抵緊槍托，纏著布條的食指穩(wěn)穩(wěn)扣住扳機。莫辛納甘的準星牢牢套住那顆在昏沉中點動的頭顱。

噗！

一聲沉悶至極的撕裂聲響起，仿佛一柄濕透的厚布被猛力撕開。微弱的槍口焰在消音器包裹下幾乎不見。三百米外，矮墻下那顆打著瞌睡的頭顱猛地向后一頓，整個人無聲無息地軟倒下去。旁邊那個踢石頭的鬼子兵愣了一瞬，下意識扭頭看向倒下的同伴，臉上睡意瞬間被驚恐凍結(jié)。他張大了嘴，胸膛劇烈起伏，卻像被扼住了喉嚨，一絲聲音也發(fā)不出來——巨大的恐懼攫住了他，讓他忘了呼喊。他徒勞地瞪著眼，看著黑暗中仿佛憑空倒下的同伴。幾束來自據(jù)點的手電光晃了過來，光斑落在倒斃的哨兵和那個呆若木雞的活人身上，引起一陣壓抑的騷動和變了調(diào)的日語低吼。沒有槍聲，只有死亡突兀地降臨。

混亂中，據(jù)點東墻根下，廚房門開了條窄縫，一個系著油膩圍裙的火夫探出半個腦袋，驚疑不定地朝西邊張望。大概是聽到了同伴壓抑的騷動。

“二柱。”陸宇的指令依舊輕如游絲。

李二柱的槍口早已無聲移動。他透過缺口照門，將那張驚愕的臉龐鎖定。

噗！

同樣的悶響，如同重錘砸進了裝滿棉絮的布袋。火夫的腦袋猛地向后一仰，身體撞在門框上，發(fā)出“咚”的一聲悶響，隨后才軟軟滑倒。那截蘿卜滾落在門檻上。陸宇也一槍，打掉鬼子的探照燈

“廚房！敵襲？槍聲？”據(jù)點內(nèi)部的呼喊終于響起，帶著極度的困惑和驚恐。鬼子們清晰地聽到了門框撞擊和人體倒地的聲音，卻未能捕捉到槍聲的源頭！機槍開始瘋狂地嘶吼起來，曳光彈胡亂地劃破夜空，但槍口噴吐的火焰暴露了位置，陸宇將瞄準鏡放大九倍準星套到機槍的熱源輕扣扳機，隨著AXMC發(fā)出一聲沉悶的槍聲炮樓射擊口的鬼子機槍啞火。鬼子徹底陷入恐慌。

夜色如墨，曙光在天際艱難地撕開一道灰白的裂口。霧氣自山坳升騰，將據(jù)點籠罩在灰紗之中。炮樓頂層垛口后，一個焦躁的身影終于按捺不住，揮舞著軍刀探出半個身子，對著下方混亂的士兵咆哮著，望遠鏡在胸前狂擺。

陸宇的SVD早已靜候多時。瞄準鏡的十字分劃線穩(wěn)穩(wěn)壓在那軍官因憤怒而扭曲的眉間。陸宇放空胸腔，氣息悠長而微弱，手指感受著扳機上冰冷而細微的紋路。軍官揮刀下劈的動作出現(xiàn)一個短暫的凝滯

噗——嚓！

裝了消音器的SVD發(fā)出了比莫辛納甘更深沉、更短促的悶響，如同用力捶打一個厚實的皮囊。槍托沉穩(wěn)地后坐，撞在陸宇肩窩。瞄準鏡視野微微一震，瞬間恢復。鏡中，那張咆哮的臉孔中央驟然綻開一個深邃的黑點，前額的軍帽被猛地掀起。指揮刀脫手飛出，在稀薄的霧氣中劃出一道冰冷凄涼的弧線，“當啷”一聲脆響墜落在炮樓水泥頂面。

這金屬撞擊的銳響，竟比那沉悶的槍聲更加清晰地撕裂了晨霧！炮樓頂陷入一片死寂。所有的咆哮、指令、機槍的轟鳴，瞬間被凍結(jié)。幾秒鐘后，一聲撕心裂肺、非人的恐怖嚎叫從下方某個角落炸裂開來，據(jù)點如同被投入石塊的沸油鍋，徹底炸開了絕望的狂亂。

陸宇沉默地退出滾燙的彈殼，彈殼落入枯草，撿起放入口袋。他透過稀薄的霧氣，看著據(jù)點像一只被徹底砸懵的毒蝎，徒勞地抽搐著尾刺，卻再也找不到攻擊的方向。據(jù)點內(nèi)部，零星的“三八式”步槍開始朝著他們認為可疑的西北方向開火，槍聲凌亂，有士兵在巨大的心理壓力下草木皆兵。沒有槍聲回應他們的射擊，只有張莊據(jù)點自己制造的槍聲在寒冷的晨霧中徒勞地回蕩。陸宇“整理裝備兩分鐘后撤出陣地，回營地。”

孫茂才無聲地拉動槍栓，一粒黃澄澄的彈殼被他輕輕接住。李二柱從懷里摸出凍硬的窩頭，掰下一小塊含在嘴里。王鐵牛小心地拂去槍管消音器上凝結(jié)的露珠。趙小栓依舊保持著薄石片般的蟄伏姿態(tài)。吳石頭的手指，在冰冷的槍身上緩緩摩挲了一下。

沂蒙群山的晨風凜冽如刀，卷過枯草，發(fā)出嗚咽般的低鳴。在這嗚咽聲中，一種比槍炮轟鳴更令人心悸的死亡寂靜，已隨著那幾聲沉悶的“噗噗”輕響，深深楔入了張莊據(jù)點每一個幸存鬼子的骨髓。陸宇知道，這無聲的獵殺，才剛剛拉開序幕。莽莽群山，已無聲地張開了巨口。

走了2個多小時，天色明顯亮起來。陸宇選擇了一處視線良好的小高地作為臨時休息點。

“原地休息十分鐘吃點東西補充體力再出發(fā)。”陸宇靠著土坡坐下，拿出俄軍軍糧和應急用水。孫茂才警戒東南鬼子據(jù)點方向。李二柱警戒西北方向。在大家輪換著吃完后，一行人繼續(xù)在山上行軍大概5個小時回到區(qū)小隊營地。回到營地后神槍手組回營房，陸宇則去處理一些李鐵柱拿不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