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妄城的霧又濃了些，濕冷的水汽裹著陳年的霉味，貼在人皮膚上像層冰。莫長安站在城隍廟殘破的門檻上，指尖捏著剛抽的簽，竹簽上“鏡中影，水中月，無妄皆由心妄生”十二個字，被他指腹蹭得發(fā)燙。

“這簽到底說的啥？”唐曉雨把警用手電往供桌下照，光柱掃過滿地碎瓷片——方才墨團跳上桌時，不知碰倒了什么，摔碎的竟是面巴掌大的青銅鏡，鏡碎片上還沾著幾縷灰黑色的絮狀物，像極了之前在死者家里發(fā)現(xiàn)的“影絮”。

“喵——”蹲在梁上的墨團忽然叫了聲，尾巴尖掃過梁上積灰，簌簌落下的灰里，竟裹著半張黃紙。唐曉雨伸手接住，展開一看，是張殘缺的“鎮(zhèn)影符”，符上朱砂大半褪成了暗紅色，邊角還留著被啃噬的齒痕。

“系統(tǒng)，查這符和鏡碎片的關(guān)聯(lián)。”莫長安指尖敲了敲簽紙，系統(tǒng)的機械音立刻響起：“叮！檢測到鎮(zhèn)影符為上古‘鎖妄術(shù)’載體，青銅鏡為‘無妄鏡’殘片。二者結(jié)合可鎮(zhèn)壓‘心妄之影’，現(xiàn)符力潰散，鏡碎片影力外泄，無妄城異象或與此相關(guān)。”

“心妄之影？”唐曉雨皺眉，“就是那些把人拖進幻覺里的黑影？”話音剛落，城隍廟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伴著個老太太的哭喊：“救救我孫兒！他、他被‘影子’纏上了！”

兩人跟著老太太往城西跑，一路霧里竟沒再遇到那些飄忽的黑影，反倒是路邊的老槐樹、石碾子，在霧里的輪廓都變得有些扭曲——像是被人用墨筆描錯了形狀。到了老太太家，剛推開門，就見個十來歲的少年癱在炕上，雙眼緊閉，臉色慘白，手腕上纏著圈灰黑色的影子，正往他皮膚里鉆。

墨團“噌”地跳上炕，爪子往少年手腕上一按，那影子竟像被燙到似的縮了縮，少年卻疼得悶哼一聲。莫長安趕緊按住墨團，摸出三枚銅錢往炕前一撒，銅錢落地時，炕沿突然“咔”地裂了道縫，縫里漏出點微光。

“曉雨，拿手電照照。”唐曉雨把光柱懟進裂縫，里頭竟塞著個布偶，布偶的臉是用針線縫的，眉眼歪扭，身上還纏著根染了血的紅線——正是那少年的模樣。

“是‘替身術(shù)’？”唐曉雨剛要伸手去拿，莫長安卻按住她的手，指了指布偶胸口：那里別著根細針，針眼里穿的不是線，而是一縷極細的影絮。“一拿就中了圈套，這影絮跟少年身上的影子是連著的。”

他把簽紙湊到布偶前，簽上的朱砂字突然亮了，照得影絮滋滋冒煙。墨團趁機跳過去，一口叼住布偶，往地上一甩，布偶落地的瞬間，少年手腕上的影子“噗”地散了，人也悠悠轉(zhuǎn)醒，只是眼神還有些發(fā)懵。

“謝、謝謝你們……”老太太抹著淚，“這幾天城里不太平，我孫兒前兒個在城外河邊撿了個鏡子碎片，回來就成這樣了……”

“河邊？”莫長安心里一動，想起方才簽上的“水中月”。他往外走時，墨團忽然扒著他的褲腿往院外拽，一路拽到河邊。霧氣里的河面黑沉沉的，竟映不出半點人影，反倒是水下有東西在晃——像是無數(shù)面碎鏡子，正反射著微弱的光。

“系統(tǒng)，探查水下。”“叮！檢測到水下有‘無妄鏡’主體殘骸，影力核心聚集于此，域外邪魔殘魂附于鏡上，以人心妄念為食。”

話音剛落，水面突然“咕嘟”冒了個泡，一道黑影猛地從水里躥出來，直撲莫長安面門！墨團縱身擋在他身前，周身泛起金光，與黑影撞在一起，“嗷”地叫了聲，竟被震得退了兩步。

“小心！這是影核化形！”莫長安把簽紙往空中一拋，簽紙化作一道紅光，纏住黑影，“曉雨，用之前撿的鎮(zhèn)影符碎片！貼它眉心！”

唐曉雨早把那半張符攥在手里，此刻往前一沖，借著紅光纏住黑影的空檔，將符狠狠按在黑影眉心。“滋啦——”黑影發(fā)出一聲尖嘯，身上的灰黑色迅速褪去，露出里面半塊殘破的青銅鏡，鏡上還沾著點暗紅色的血跡，像極了人的心口位置。

霧不知何時淡了些，河面漸漸能映出人影了。莫長安撿起那半塊銅鏡，指尖撫過鏡背的紋路——竟是和之前的碎瓷片能對上的“無妄鏡”殘片。

“看來無妄城的詭事，根兒就在這鏡子上。”他看向唐曉雨，墨團正蹲在他腳邊舔爪子，尾巴尖輕輕掃著他的褲腿，“只是這鏡上的域外邪魔殘魂，是怎么跑到無妄城來的？”

遠處突然傳來一陣鐘鳴，是城隍廟的老鐘自己響了。莫長安抬頭望去，霧里的城隍廟輪廓漸漸清晰，只是供桌的方向，似乎有個模糊的人影正站在那里，手里好像還捧著什么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