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九龍奪嫡初窺探
- 九爺的科技樹
- 風風OK
- 6595字
- 2025-08-16 02:53:46
乾清宮那場冷汗浸透的覲見,像一盆冰水,徹底澆熄了胤禟最后一絲僥幸。華麗的寢殿不再是安全的殼,而是步步殺機的戰場。他坐在窗邊,目光穿透高麗紙糊的窗欞,落在庭院里一株虬枝盤結的古柏上,大腦卻在瘋狂運轉,梳理著比那古柏根系更盤根錯節、也更致命的人際關系網。
愛新覺羅·胤禟,康熙第九子。生母宜妃郭絡羅氏,出身不高卻深得圣寵,這或許曾是原主驕縱跋扈的底氣?不,現在這身體里裝的是林恒的靈魂。他用力掐了掐眉心,強迫自己剝離原主的情緒,只留下冰冷的認知。
“八爺黨…胤禩…”胤禟低聲咀嚼著這幾個字。依附胤禩,是原主的選擇,是歷史的軌跡,更是通向“塞思黑”的捷徑。但若不依附,在這步步驚心、吃人不吐骨頭的深宮,他一個“病弱”又失了圣心的阿哥,如何立足?如何對抗胤禛那無處不在的陰冷窺視?矛盾像毒藤般纏繞著他,勒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爺,”何玉柱輕手輕腳地進來,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絲小心翼翼,“八爺府上剛遣人送來帖子,后日西苑射獵,邀您同往散心。十爺那邊也傳了話,說到時來接您?!彼D了頓,補充道,“說是太子爺…也會去。”
射獵!太子也會去!胤禟心頭猛地一緊。這是避不開的阿哥社交修羅場,也是觀察風色、建立聯系,更是直面風暴漩渦的角斗場。他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胃液和本能的抗拒:“知道了。備好我的馬和弓箭?!钡渡交鸷?,他也必須去闖一闖。
**西苑獵場:陽光下的暗涌**
后日,秋高氣爽。西苑獵場旌旗招展,駿馬嘶鳴??諝庵袕浡じ?、馬匹汗水和淡淡草木焚燒的氣息,卻掩蓋不住底下涌動的、更濃烈的權欲暗流。
胤禟騎在一匹神駿的棗紅馬上,一身靛藍色暗紋騎射裝束,努力挺直腰背,試圖掩飾內心的虛浮和騎術的生疏(原主的身體記憶幫了大忙,但靈魂的隔閡感讓動作略顯僵硬)。他剛到不久,就聽見一聲洪亮如雷的大笑破空而來:
“九哥!你可算露面了!瞧著氣色比前幾日強多了!”一騎如黑色旋風般卷至近前,馬上一個身材魁梧、濃眉大眼、面色紅潤的青年,正是十阿哥胤?。他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爽朗笑容,蒲扇般的大手用力拍了一下胤禟的肩膀,力道之大,讓胤禟在馬上晃了晃,差點咬到舌頭。
“十弟。”胤禟努力擠出一個笑容,感受著肩膀上傳來的、帶著熱力的分量。這份毫不設防的親昵,在處處機心的宮廷里,顯得如此珍貴,也如此…燙手。他需要這份莽撞的力量作為屏障,但也必須小心引導這隨時可能引爆的火藥桶。
“走走走!磨蹭什么!八哥他們都候著了!”胤?不由分說,扯著胤禟的馬韁就往獵場深處人聲鼎沸處趕去,那份急切,仿佛去晚了就搶不到頭彩。
一片開闊的草坡上,已儼然成了一個小型權力場。核心處,一個身著月白色云錦騎裝、身姿挺拔如修竹的青年正含笑與幾位身著石青色補服的官員交談。他面容俊雅,氣質溫潤如玉,舉手投足間帶著一種令人如沐春風的親和力,正是八阿哥胤禩。陽光落在他身上,仿佛為他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吹截范K和胤?過來,他嘴角的笑意加深了幾分,眼神關切地落在胤禟略顯蒼白的臉上:“九弟來了?瞧著清減了些,可還撐得住?若覺乏累,只管在帳中歇息,不必勉強。”語氣溫和,關懷備至。
“多謝八哥掛懷,已無大礙,出來透透氣也好?!必范K在馬上微微欠身,姿態恭敬。他敏銳地捕捉到胤禩眼底深處一閃而過的審視,那溫潤表象下的寒潭,深不見底。他注意到胤禩身邊圍繞的官員,眼神熱切,姿態謙卑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諂媚,那無形的“賢王”光環,正散發著強大而致命的吸附力。這就是“八爺黨”的核心氛圍——以“仁德”為餌,網羅人心,織就一張無形的大網。
“九哥病了一場,瞧著倒比往日沉靜了些許?!币粋€略顯低沉、聽不出半分情緒波瀾的聲音,如同冰珠落玉盤,從側后方傳來。
胤禟心頭一跳,勒馬轉身。四阿哥胤禛不知何時已策馬立在不遠處。他一身玄色暗金紋騎裝,襯得面色愈發冷峻,眼神沉靜無波,正慢條斯理地用一塊雪白的絨布擦拭著手中一張制作精良的角弓。陽光落在他身上,仿佛也被那身玄色吸走了溫度,只留下一種沉甸甸的、令人心悸的陰冷。他沒有看胤禟,目光專注地落在弓臂光滑的牛角上,仿佛只是隨口一句無關緊要的寒暄。
“四哥。”胤禟同樣欠身,聲音卻比剛才緊繃了幾分,脊背微微發涼。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胤禛身上散發出的那種拒人千里的疏離和深藏的、擇人而噬的鋒芒。與胤禩春風化雨般的拉攏截然不同,胤禛更像一塊萬載玄冰,堅硬、冰冷、沉默,帶著無聲卻足以碾碎精神的壓迫感。他擦弓的動作,緩慢而專注,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儀式感,仿佛在精心養護著一件致命兇器。
“太子爺駕到——!”
尖利高亢的唱喏聲,如同利刃劃破草坡上微妙的平衡。眾人紛紛下馬,躬身肅立。只見太子胤礽在一群鮮衣怒馬的侍衛太監簇擁下,騎著通體雪白、神駿非凡的御馬“玉逍遙”,趾高氣揚地馳來。他身著明黃色四爪行龍常服,面容帶著縱欲過度的浮腫,眼神倨傲而略顯渾濁,掃過躬身行禮的眾人時,帶著明顯的不耐與輕蔑。
“都起來吧!磨磨蹭蹭,耽誤爺的好興致!”胤礽不耐煩地揮了揮馬鞭,目光掠過人群中心的胤禩時,瞳孔深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陰鷙和濃烈的忌憚。他策馬徑直走到最前方,毫不理會旁人,自顧自地從侍衛手中接過一張鑲金嵌玉的強弓,張弓搭箭,瞄準不遠處一只被驚起的灰褐色野兔。弓弦響處,箭矢卻呼嘯著偏出老遠,擦著驚慌逃竄的兔尾深深扎進草叢。
“廢物!”胤礽低聲咒罵了一句,臉色瞬間陰沉得能滴出水。他隨手將那張價值連城的弓像丟垃圾一樣扔給身后的侍衛,似乎對射獵本身毫無興致,更像是一種彰顯身份、發泄不滿的儀式。他目光如探照燈般掃視全場,最終鎖定在幾位隨駕而來、年輕貌美的宗室女子身上,嘴角勾起一抹輕浮浪蕩的笑意,策馬便向那邊踱去。
胤禟冷眼旁觀。太子的驕橫跋扈、志大才疏、對胤禩毫不掩飾的敵意,都赤裸裸地暴露在秋日的陽光下。這哪里是國之儲君?分明是坐在火山口上醉生夢死的昏聵之徒!他下意識地看向胤禩,只見八阿哥依舊面帶溫煦如春風的笑容,仿佛對太子的無禮與敵意視若無睹,只是那自然垂在身側、握韁的手,指節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又看向胤禛。四阿哥不知何時已收起了絨布,正靜靜地看著太子射偏的方向,眼神深邃如千年古潭,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平靜得如同一幅工筆畫。但胤禟卻從那深潭般的平靜下,極其敏銳地捕捉到了一絲極淡、卻淬著寒冰的嘲諷,以及……一種近乎冷酷的期待?
射獵草草開始。胤禟刻意落后,只射了幾只無關緊要的雉雞和一只獐子,大部分時間都在策馬緩行,冷眼觀察。他看見胤?像脫韁的野馬,呼喝著追著一頭雄壯的公鹿沖入密林深處,留下粗豪的笑聲在風中回蕩??匆娯范T被幾位大臣簇擁著,談笑風生,指點江山,如眾星捧月,那份從容氣度,儼然已是無冕之王。看見胤禛獨自一人,騎術精湛如履平地,箭無虛發,箭箭直取獵物要害,卻始終游離在人群之外,沉默得像一頭在陰影中逡巡的孤狼。更看見太子胤礽早已沒了射獵的興致,正拉著一個面紅耳赤、泫然欲泣的年輕宗室女子調笑,言語輕佻,引得周圍宗室勛貴側目皺眉,卻又人人自危,敢怒不敢言。
兄弟之間,同場競技,卻壁壘森嚴,暗流洶涌。一張由野心、忌憚、算計交織成的無形巨網,已經在獵場的陽光下悄然鋪開,等待著獵物入彀。胤禟握著韁繩的手心,早已一片冰涼粘膩。這西苑的秋陽,暖不了這深宮的寒。
**后院微瀾:試探與漣漪**
帶著一身獵場的塵土和揮之不去的疲憊回到府邸,胤禟感覺比在工地上扛了一天水泥還要累。剛在何玉柱的服侍下換了身舒適的常服,門外便傳來輕柔的腳步聲和細碎的環佩輕響,如同珠玉相擊。
“爺回來了。”一個溫婉端莊、如同清泉流淌般的聲音響起。
胤禟抬眼望去。門口站著一位身著淡紫色纏枝蓮紋旗裝、梳著標準兩把頭的年輕女子。她容貌秀麗,并非絕色,但眉眼溫潤,氣質沉靜如水,帶著大家閨秀特有的從容與書卷氣,正是他的嫡福晉董鄂氏。她身后半步,跟著兩位打扮更為嬌艷的年輕女子,一位眉眼含春,身段風流(劉佳氏),一位略顯靦腆,低眉順眼(郎氏),是他的兩位妾室。
“福晉。”胤禟下意識地回應,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生疏和探尋。記憶碎片里,原主對這個賢惠持重的福晉似乎并不怎么上心,甚至因她不夠“解風情”而有些冷淡。
董鄂氏蓮步輕移,走到近前,目光不著痕跡地在他臉上停留了一瞬,帶著恰到好處的關切:“瞧著爺眉宇間有些倦色,想是獵場風大。可曾不適?小廚房溫著參湯,爺可要用些?”聲音溫婉,進退有度,將主母的關懷與分寸拿捏得極好。
“有勞福晉記掛,并無大礙,只是略有些乏?!必范K努力讓自己的語氣溫和些,甚至嘗試著扯出一個略顯疲憊的笑容。他注意到董鄂氏身后的劉佳氏和郎氏,兩人眼神熱切地望著他,劉佳氏更是眼波流轉,帶著毫不掩飾的期盼和邀寵之意。原主的記憶告訴他,這位劉佳氏似乎更得“歡心”。
“爺平安回來就好?!倍跏衔⑽⒁恍?,那笑容溫婉得體,卻似乎少了幾分溫度。她轉頭對劉佳氏道:“劉妹妹,前日你不是說內庫房那邊新到了幾匹江寧織造的云錦,花樣很是別致,想請爺過目,裁幾件入冬的新衣么?正好爺回來了?!彼龑⒐芗覚噙\用得自然妥帖,既給了劉佳氏表現的機會,又不失主母的掌控與從容。
劉佳氏眼睛一亮,連忙上前一步,聲音嬌媚得能滴出水來:“是呢爺!那料子摸著跟云彩似的,顏色也鮮亮,正襯爺的英武!還有郎妹妹前兒個也得了幾兩上好的雨前龍井,知道爺愛茶,巴巴地留著等爺回來品鑒呢…”她一邊說,一邊眼風往胤禟身上飄。
胤禟看著眼前這帶著明顯目的性的“關懷”,只覺得一陣莫名的煩躁和頭大。他揉了揉眉心,帶著一絲真實的疲憊,溫和卻不容置疑地打斷了劉佳氏的話頭:“這些瑣事,福晉素來眼光獨到,你看著安排便是。衣料也好,茶葉也罷,你們喜歡、合用就好,無需事事問我?!彼恼Z氣平和,甚至帶著一絲安撫的意味,沒有原主那種理所當然的頤指氣使,也沒有對劉佳氏特別的關注和縱容。
董鄂氏眼中飛快地掠過一絲訝異,如同平靜湖面投入了一顆小石子。劉佳氏和郎氏臉上的期盼瞬間僵住,隨即轉為一絲明顯的失落和更深的不解。爺…這是怎么了?轉性了?
“是,妾身省得了。”董鄂氏反應極快,微微福身,儀態無可挑剔,“那爺先歇著,參湯稍后讓何玉柱送來。”她頓了頓,似乎想起一件更為重要的事情,語氣依舊平穩,“對了,明日便是發放各院月例的日子,賬目妾身已核對清楚,各項用度支取也列了細目,爺若得空,還請過目定奪?!?
“你辦事,我放心。”胤禟幾乎是脫口而出,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干脆和信任,“賬目你過目即可,不必再報我。府中諸事,你斟酌著辦就是?!爆F代靈魂里對專業分工的認同感,以及對“賢內助”價值的認可,在這一刻占了絕對上風。將繁瑣的后勤事務交給專業人士(董鄂氏顯然夠格),他才能騰出手來應付外面更致命的漩渦。
這句話出口,董鄂氏徹底愣住了。她抬起眼,第一次真正地、帶著毫不掩飾的探究與驚疑看向胤禟。眼前的丈夫,身形面容依舊,但眉宇間那份熟悉的浮躁、多疑、對后宅瑣事不耐煩卻又緊抓財權不放的偏執,似乎被一層陌生的沉靜和…信任所取代?這份突如其來的、毫無保留的放權,像一道暖流,猝不及防地撞進她早已習慣冰封的心湖,激起一圈圈陌生的漣漪。疑惑如潮水般涌來,卻也夾雜著一絲極淡的、幾乎被她忽略的…暖意?她迅速垂下眼簾,濃密的睫毛掩蓋住眸中翻涌的復雜情緒。
“是,妾身…遵命?!彼穆曇粢琅f平穩,卻似乎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微顫。她帶著同樣一臉茫然、仿佛還沒回過神來的劉佳氏和郎氏,行禮,無聲地退了出去,留下滿室的寂靜。
寢殿徹底安靜下來。胤禟長長地吁了一口氣,這才真正感受到后院的壓力絲毫不亞于前朝。他需要董鄂氏這個沉穩的賢內助穩住后方大本營,但如何在不暴露“換芯”的前提下,自然地改變與原主后院格格不入的相處方式,平穩過渡,又是一個需要步步為營的難題。
**暗流洶涌:無聲處的驚雷**
接下來的幾日,胤禟強迫自己扮演一個“大病初愈、需靜心休養”的皇子。他深居簡出,大部分時間待在書房,看似翻閱閑書,實則是借著原主那些附庸風雅的詩詞集、話本乃至賬冊做掩護,瘋狂地讓何玉柱悄悄搜集各種邸報、朝臣奏折的抄件(哪怕只是片段)以及市井間流傳的宮廷秘聞,如同一個最饑渴的情報分析員,努力拼湊著當下波譎云詭的政治版圖。
信息如同零散的拼圖碎片,一點點匯聚成令人心驚肉跳的畫面:
***太子的陰云:**一日午后,何玉柱奉茶時,借著擦拭紫檀書案的動作,身體微傾,聲音壓得如同蚊蚋,只有胤禟能勉強聽清:“爺…奴才今早去內務府領這個月的冰敬炭敬份例,繞到庫房后頭…聽見兩個老得沒牙的管事太監躲在墻角嚼舌頭根子…說…說太子爺前幾日在毓慶宮,又…又發作了,為著一點茶水燙了手的小事,就…就杖斃了兩個伺候的宮女…其中一個,據說是…是索相(索額圖)那邊送進去的人…”胤禟端著茶盞的手幾不可察地一頓,溫熱的茶水仿佛瞬間變成了冰碴。暴虐失德,自毀長城,還直接打殺了太子黨核心索額圖送進去的人…這已不是失德,是自絕于君父!康熙那本就所剩無幾的忍耐,恐怕已到了崩斷的邊緣!
***八爺的“賢”名:**幾份不起眼的邸報邊角,不起眼的豆腐塊文章里,記錄著八阿哥胤禩或其門人主持的幾處“善舉”:某地水災后開設粥廠賑濟災民,某處捐資修繕義學,為幾位因直言獲罪、名聲清正的官員陳情上疏…字里行間,雖無直接頌揚,但那“賢德”、“仁厚”的形象已躍然紙上。胤禟卻看得心驚肉跳,手心冒汗——樹大招風,木秀于林!尤其在康熙這樣掌控欲登峰造極、對儲位極其敏感的帝王面前。胤禩越是“賢”,聲望越是如日中天,就越是在公然挑戰儲君的權威,也越是在康熙心中那根名為“忌憚”的心弦上,狠狠撥動!這“賢名”,是蜜糖,更是裹著蜜糖的砒霜!
***無形的站隊:**在一次極其偶然的、借口去工部查閱一份前朝水利舊檔(為水泥計劃打掩護)時,胤禟在長長的、空曠寂寥的宮道上,遠遠看到吏部尚書富寧安(正一品天官)正與八阿哥胤禩身邊那位永遠掛著謙和笑容的心腹太監總管,在一個不起眼的廊柱陰影下低聲交談。富寧安微微躬身,神態恭謹,那太監則面帶得體的微笑,頻頻點頭。隔了不久,在另一條通往永和宮(胤禛居所)的岔路口附近,胤禟又瞥見那位以耿直敢言聞名的左都御史郭琇,腳步明顯放慢,眼神復雜地、帶著一絲探究和猶豫,深深望了一眼永和宮那扇緊閉的朱漆大門。這些細微如塵的跡象,如同暗夜中的磷火,無聲地昭示著朝臣們早已不再觀望,紛紛開始或明或暗地尋找著“后太子時代”的依靠,押下自己的政治身家。權力的天平,在無人察覺的陰影里,正悄然發生著決定性的傾斜。
***康熙的沉默:**最大的壓力,來自那至高無上的存在。康熙對太子的種種劣跡似乎選擇了視而不見,對胤禩日益高漲的賢名也未置一詞,對朝臣間那洶涌的暗流涌動更是保持著一種令人窒息的、深海般的沉默。但這沉默本身,就是最恐怖的驚雷,蘊藏著足以摧毀一切的狂暴力量。胤禟仿佛能看到乾清宮那高高的御座上,那雙洞察秋毫、銳利如鷹隼的眼睛,正冷漠地、帶著一絲悲憫又冷酷的嘲諷,俯視著腳下兒子們和臣子們的表演,靜靜地等待著某個臨界點的到來,等待著那根緊繃到極限的弦,徹底崩斷。這沉默的威壓,比任何疾言厲色的訓斥都更讓胤禟喘不過氣,如芒在背。
夜深人靜,萬籟俱寂。
胤禟獨自站在書房的雕花木窗前,推開一條縫隙,望著外面沉沉的、化不開的墨色。紫禁城連綿起伏的宮殿輪廓在黑暗中如同蟄伏的史前巨獸,投下巨大而沉重的陰影,仿佛要將渺小的他徹底吞噬。
獵場上兄弟鬩墻的明槍暗箭,后院福晉那帶著驚疑與一絲漣漪的探究眼神,何玉柱低語中太子令人發指的暴行,邸報上無聲卻驚心動魄的政治站隊,還有那無處不在、令人窒息的帝王沉默…所有的碎片,都如同百川歸海,指向一個即將爆發的、足以撕裂整個帝國的風暴中心——太子胤礽!
他知道,自己這個頂著“九爺”名號、來自異世的靈魂,正被無可抗拒地推向風暴的邊緣。胤禩的溫潤笑容是暫時的庇護所,也可能是通向深淵的滑梯。胤禛的冰冷眼神是淬毒的暗箭,隨時可能給予致命一擊。胤?的赤誠是寒夜中的篝火,溫暖卻也容易引火燒身。而董鄂氏…那份因他改變而起的陌生漣漪,是后院唯一的、尚不明朗的變數。
“山雨欲來風滿樓…”胤禟低聲呢喃,手指無意識地劃過冰冷堅硬的窗欞木框,留下淺淺的指痕。他必須盡快找到立足的根基,在這即將席卷一切的滔天巨浪撕碎他之前。改變“塞思黑”命運的第一步,不是魯莽地沖向風暴中心,而是先在這漩渦的邊緣,扎下不被輕易卷走的根。他需要力量,需要籌碼,需要一個不依附于任何“爺黨”,卻能讓他活下去、甚至在未來撬動一絲縫隙的支點。一個念頭,在紛亂如麻的思緒中,如同沉沉暗夜里驟然閃現的、微弱的螢火,悄然浮現,帶著一絲渺茫卻無比堅定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