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從角門走出，來到了上京城中有名的長安街。

這里是整個上京最熱鬧的街市。

兩側店鋪鱗次櫛比，黑瓦灰墻，檐下掛著褪了色卻依舊招搖的布幌子。

街心人來人往，有搖著折扇的閑散少爺，有挎著籃子的婦人，有追逐打鬧的垂髫小兒。

所有這些，共同蒸騰出獨屬于市井的、鮮活而蓬勃的生命力。

蕭璃看著這一幕幕景，不經感嘆：

家國平定，山河無恙，百姓安居樂業(yè)。

真好！

穿過所有街鋪，二人來到了城東的濟善堂。

腳步方才踏進這濟善堂的大門，掌柜的便十分熱情地走了過來。

“音音丫頭，又來給你娘拿藥啊？”

掌柜樂呵呵地拿了兩副藥送進蕭璃手中。

囑咐道：“這是兩天的量，一共四兩銀子，若是銀子不夠，便跟平常一樣，在下月月初前給清便行。”

蕭璃接過藥包，將它拆開，仔細翻了翻里頭的藥材。

從里頭挑出有毒的商陸，故意打趣地問道：“掌柜的，你這是不是給錯了？這人參怎么跟市面上的不一樣啊？”

掌柜的看了眼蕭璃手里的商陸，表情明顯有一絲緊張。

但想想這藥他都賣了好幾年了，這春桃也沒看出問題來。

可見這春桃根本就不懂藥理，也沒法分辨人參的真假。

現(xiàn)下也不過是覺得看到了點與平常一樣的，糊弄過去就好了。

掌柜的朝蕭璃走來，笑呵呵地答道：“春桃姑娘說笑了，這參是本店昨日新收的貨，你看著不一樣啊，那是因為這是五十年的野山參。”

“你瞧瞧的一圈一圈的紋路，紋路越多這代表這野山參年份越久，你再問問這味道，可不就是正宗的野山參品相？”

他邊說著邊用指尖虛點著商陸片上的一圈圈紋路。

“噢——”蕭璃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是如此啊——”

“確是如此。”

掌柜的心虛地撇了一眼蕭璃的神情，見她疑慮打消，松了一口氣。

他就說，這藥他賣了七年，每次都是這樣抓給蕭音音，從來沒出過差錯。

更何況，他怕氣味不同還特地對假藥的氣味做了處理。

雖然說到不了以假亂真的程度，但蒙一兩個門外漢還是綽綽有余。

這春桃怎么可能知道他在賣假貨？

他笑著問道：“怎么樣？二位姑娘，今日是付現(xiàn)銀還是賒賬啊？”

蕭音音正準備掏銀子付錢，蕭璃一把摁住了她。

抬眸看向掌柜的，問道：“掌柜的，既然你不打算承認，那這生意咱們也就沒有必要做下去了。”

“用商陸冒充人參，你還真是黑心！”

掌柜一聽，瞬間慌了。

但想想春桃是一個大字不識的丫鬟，蕭音音也不過是一個不受家中重視的八歲小姑娘，心中瞬間又多了幾分底氣。

他笑了笑說：“春桃姑娘，你這是哪里話？你們同我做生意多年，我是怎樣的人，你們還不清楚嗎？”

“我怎可能用商陸那等有毒之物去代替人參？這可是要出人命的呀！”

蕭璃一把揪著了掌柜的衣領，死死盯著他的眼睛，憤怒質問道：“原來掌柜的也知，用商陸代替人參會出人命，可你為何還要這樣做？”

掌柜卻絲毫不慌，從容答道：

“春桃姑娘，你這是做什么？我賣給你可都是正常的人參，哪里來的商陸？”

蕭璃舉著手里的藥包，“證據(jù)都擺在這了，你還不承認是嗎？”

掌柜的不答，反倒對著外頭的街道大聲吆喝：“誒——，大家快來看看吶！大家快來看看吶！這兩位姑娘買了藥不肯給錢，反倒要打我啊！”

路上的行人一聽，紛紛擠進藥鋪里面來。

有熱心的俠義之士開始拉偏架。

讓蕭璃把扯著掌柜衣領的手松開，架著她的胳膊，試圖限制她的行動。

蕭璃迅速敲擊了一下他們的肩，從幾人中退開一定的距離。

幾名俠士見她逃開，捂著肩膀吃痛喊道：“快來人將她摁住，莫要讓她跑了！”

周圍的人立刻將他們幾個圍成一圈。

掌柜的見計謀得逞，一屁股坐在地上就開始哭訴：“哎喲喂！蒼天吶，你講講理啊！這兩人在我店里面拿了七年的藥，我見她們二人可憐，次次都同意她們賒賬，結果這倆人非但不領情，還非得說這藥中的人參是商陸！”

一位好心的大娘聽見這話，立刻指著蕭璃說：“姑娘，掌柜的好心賣藥給你，還允許你賒賬，你非但不付錢，還想打他！真是個白眼狼！”

更有人直言：“吃不起藥就別吃！掌柜的好心允許你賒賬，你竟然還想打人？其他家藥鋪要是都遇見你這樣的客人，這藥鋪生意還要不要做了？”

周遭人群隨聲附和：“就是就是！”

還有人另辟蹊徑，盯著一旁的蕭音音上下打量：“我看你身邊這小娃娃長得也不錯。既然吃不起藥，不如就把她賣了，給掌柜的抵錢。”

蕭璃一把將蕭音音拉至身后，以免有人真的打她的主意。

她對著眾人開始解釋：“諸位，事情并非如你們想得那般。”

說著，她舉起手中的藥包，從里面挑出一片商陸，“請大家仔細看看，這究竟是人參還是商陸？”

人群將她圍成一圈，想要看清她手中的藥物自然也十分容易。

很快，便有人認出來了。

“商陸！這是商陸！我學醫(yī)跟著祖父學醫(yī)五載，此等藥物，我自然認得！”

也有其他人頻頻點頭：“這確實是商陸。”

掌柜的見狀不妙，一拍大腿又換了個戲路：“天爺啊！她在我這里拿了七年的藥都不曾出過問題，偏偏今日拆了這藥包說要仔細檢查一番，想來是她早就準備好了替換藥包，就是要把這賣假藥的罪名栽贓在我老頭子身上，好遂了她的愿，免去那幾兩碎銀。”

眾人如大夢初醒，轉頭又指向了蕭璃。

“為了這幾兩銀子還真是費勁心機！若是我們真信了她，那掌柜的上哪說理去啊！”

“看起來挺老實的一個小姑娘，沒想到是這樣一個人？”

“快來人把她抓了送去府衙！”

說著，便有人作勢要沖上來抓她。

蕭璃先一步出聲：“我可以去府衙。”

說完，她轉頭看了一眼地上撒潑打滾的李掌柜，丟下一句話：“我們公堂對質！”

眾人聽聞，皆默了聲，跟著蕭璃去了府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