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等一下。”

蕭音音不知道從哪里端來一盆水，又拿了一套干凈的衣裳放在她面前。

“阿璃，先換洗一下吧。”

“剛才被蕭意歡鬧了一番過后，我們身上到處都是臟的，娘親看了又要擔心了。”

說完，她也躲到簾子后，脫了衣服。

蕭璃遠遠看到小姑娘身上是新舊不一的傷痕。

有被鞭打的，被棍敲的，被腳踢的，被燙傷的……各式各樣。

可見，平日里沒少被欺負。

蕭璃看向蕭音音，眼中滿是心疼。

“剛才那個欺負人的大小姐叫蕭意歡？她經常欺負你嗎？”

蕭音音隔著簾子回答，“嗯。”

“我跟她是同父異母的姐妹。”

“當年，我爹爹跟我娘親情投意合，兩人早已經私定了終身。結果，北方突然來犯，我爹爹還沒來得及去提親，就出征去了。”

“我娘親當時懷了我，就被蘇家趕出了家門。”

“后來，我爹爹回來，準備向娘親提親，卻被祖母用藥迷暈，強壓著娶了平陽伯府三小姐顧清歡。”

“我爹爹醒后，發現生米已經煮成了熟飯。便以死明志，誓要娶我娘進府做平妻。”

“我祖母拗不過他，可也不能薄了平陽伯府的面子，就允許我爹迎娶我娘做小妾。”

“我爹不愿，但為了我跟我娘也只能暫時忍讓。爹爹說，等他掙了軍功回來，便以此向為條件，向祖母提出要重新娶我娘進門做正妻。”

蕭璃邊洗邊聽，“這么說來，你爹看起來還挺在乎你娘的。”

“只是，你祖母為什么要拆散你爹跟你娘呢？”

“據我對你祖母的了解，你祖母應該不是一個喜歡棒打鴛鴦的人才對。”

蕭音音洗漱好，從里面走了出來。

“祖母當時也是迫不得已。”

“當時曲水一戰祖父受了重傷，平陽伯設計陷害，誣陷祖父與外敵有勾結，祖父被下詔獄。”

“祖母為救全家，只能答應平陽伯的條件，與平陽伯府的聯姻。”

蕭璃聽完，眉頭卻皺得很深。

被人陷害不想著怎么自證清白，反倒想著靠犧牲哪位兒女的幸福來換取雙方相安無事。

不僅如此，既然答應了將蕭音音母女迎進門，卻并沒有給足相應的待遇甚至任由二人在府中被人欺負。

這般委屈求全，只會被人覺得極其好拿捏，這定國公府日后恐怕只會遭受更多的不白之冤。

蕭璃又問：“那你母親的病是怎么回事？你爹跟你祖母他們不管嗎？”

“不是的。”蕭音音連忙否認，“祖母待音音和娘親很好，音音買藥的錢就是祖母給的。”

說著，她又低下了頭，“只是，父母怕蕭府其他人欺負我跟娘。曾與祖母約定，他不在府內時，祖母和蕭府其他人不得踏入我們院子半步，不得以任意理由為難母親。”

“所以祖母這些年，只能差小廝偷偷給我們送銀子，從來不敢進院子見我跟母親。”

蕭璃輕哼一聲，她這個二孫子還真是好笑。

自以為自己把心上人保護得很好，又是迎娶當平妻，又是掙軍功，又是與自己母親約法三章，實則自己心上人所吃的每一分苦都來源于他的自以為是。

如果他在未成親之前恪守禮節，就不會有未婚先孕、蘇氏被父母逐出家門的事。

如果他沒有自以為是的堅持迎娶她做平妻又選擇一走了之，蕭音音這些年就不會一直遭受蕭意歡的欺辱霸凌。

如果他對自己母親但凡有一點了解和信任，就不會定下這荒誕的約法三章，以至于蕭音音母親病了這么久，當婆婆的一點都不知道，只知道每月定時送月錢。

這分明是以愛之名，施以極刑。

偏偏，還有人樂在其中，甘之如飴。

“音音，那你爹爹可有告訴過你們他何時會回來？”

蕭音音搖頭。

“爹爹在我一歲時離開，一直沒有回侯府，音音快要不記得爹爹的樣貌了。”

“你想爹爹嗎？”蕭璃問。

“想，但娘親更想。”

“如今娘親身子一日不如一日，音音真的很怕娘親等不到爹爹回來的那一日。”

說著，小姑娘突然哭了起來。

蕭璃摸了摸蕭音音的腦袋，向她保證：

“音音，你放心。你娘親的病，我一定會盡全力治好她。”

蕭音音望著眼前的女子，眼中滿是感動：“謝謝你，阿璃。”

蕭璃溫柔地幫她抹去眼淚：“快別哭了，待會兒你娘親看見還以為你受欺負了。”

蕭音音瞬間抹去了眼淚，“對了，阿璃，我們快些去看看娘親吧。”

二人簡單換洗過后，到了小院的西邊廂房。

里面布置很簡單，只有一套桌椅，一張床和一個躺在床上的人。

蕭音音先行一步站在母親蘇瑩身邊說道：“娘，春桃為您請了大夫。”

說完，她便將蘇瑩的手搭在床邊，放下帷幔，示意蕭璃過去。

蕭璃切脈問診，司外揣內，探了半天，總算是明白這蘇瑩為什么病得這么重了。

蕭音音滿臉擔心，見她看完，拉著她往門外走。

“阿璃，我娘親的病可還有救？”

蕭璃摸了摸她的頭，說道：“放心，你娘親一定會好的。”

“只是，這治病得一步一步慢慢來。”

“你把你娘的藥方子和藥渣給我看看可好？”

蕭音音點頭，立刻把平日里娘親喝的藥方子和藥渣拿了出來。

蕭璃撥開藥渣，從里面挑出一味藥聞了聞，心中了然。

“果然如此。”

蕭音音見狀，問道：“藥方有什么問題嗎？”

蕭璃搖頭，“音音，你娘親的藥平日里都是你親自去抓的嘛？”

蕭音音點頭，“娘親的藥平日里都是我跟春桃一起去抓的。”

“你們一般都去哪家藥鋪抓藥？”

蕭音音答：“我一般去城東的濟善堂抓藥，那里的藥要比別處的便宜二兩銀子。”

蕭璃不解：“你不是說你祖母會私底下偷偷給你銀子讓你去給你母親抓藥，你為何還要特意選擇便宜的藥鋪？”

蕭音音回答道：“因為祖母每月給一百兩銀子，可是娘親每日都要喝藥。”

“城中其他鋪子的藥一包四兩銀子，一個月便要一百二十兩銀子，根本不夠。”

“可是濟善堂的藥一包才二兩銀子，一個月只要六十兩，我還能剩下四十兩銀子給娘親買很多好吃的。”

這樣一來，蕭璃也就不奇怪這藥方中續命的人參為何會變成有毒的商陸了。

蘇瑩這病，本是生產時受了寒，身體一直沒調理好，再加上每日肝氣郁結，導致身體抵抗疾病能力越來越差。

又被這本是用來滋補，結果卻變成了害人的藥，日復一日地喂著毒，這身體才一日不如一日。

這上京城中，好的大夫不在少數。

可治療婦人生產疾病的卻少之又少。

不少婦人在生產后因疾病纏身被丈夫厭棄，最終被困在這四方宅院郁郁而終。

難怪蕭音音尋遍大夫之后決心復活她。

蕭璃摸了摸她的頭，問：“音音，可否帶我去那家鋪子看看？”

“好啊！”蕭音音立馬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