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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同帳

  • 劍鱗紀
  • 千央大帝
  • 2244字
  • 2025-08-26 17:50:02

楚驍把鱗兒帶進寢帳時,雪正下得緊。

他還是懷疑這個女人,可是她的確沒有鱗族的標識,又一個弱女子,能在帳內做什么呢?

風像鈍刀刮過營柵,卷起碎雪,噼啪敲打著氈布。帳內炭盆燒得旺,火苗撲簌,映得銅燈罩里一圈橘紅。可那點暖意,滲不到骨頭縫里。

鱗兒裹著楚驍的披風,腳步虛浮。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口上,疼得鉆心。褪鱗后的傷口還在滲血,粗布內衫被體溫暖得半干,稍一牽動就黏住皮肉——像有人拿著火鉗,狠狠夾住逆鱗的殘根往外撕。

楚驍沒讓她行禮。他抬手壓緊帳簾,隔絕了外面的風雪。回身時,他取了件自己的舊袍。灰青面子,北地粗絨里襯,袖口磨得發白,還留著去年江州突圍時濺上的暗色血跡。

袍子帶著他的體溫,落在鱗兒肩頭。像一塊燒紅的炭,燙得她肩膀猛地一顫。

“先坐著。”楚驍聲音低啞,卻帶著不容拒絕的穩。

他蹲下身,把火盆往榻邊拖了拖。火星濺起幾點,落在鱗兒腳邊,瞬間熄滅。銅壺里的水咕嘟咕嘟滾著,熱氣在冷氣里凝成白霧,像一條不肯散去的魂。

楚驍舀了半盆熱水,試了試水溫,才回頭看她:“把外衫脫了,我看看傷。”

鱗兒指尖僵在領口。她知道,耳后的血痂還沒長好。那些細小的、淡銀色的鱗紋邊緣,泛著不正常的青白,像被霜打過的蘆葦。

她不敢抬眼。怕一抬眼,就撞進楚驍的目光里。所有秘密,都會在那雙漆黑的眼睛里無所遁形。

可楚驍沒催。他單膝跪在榻前,伸手替她解了披風的系帶。粗糲的指腹擦過她頸側,帶起一陣細微的戰栗。

披風落地,發出輕微的悶響,像雪壓斷了枯枝。

“疼就說。”楚驍的聲音貼著耳廓,溫熱的氣息拂過她耳后那道新疤。

他的手指沾了藥酒,冰涼。落在傷口上,卻像火。鱗兒咬住下唇,齒痕陷進柔軟的唇肉里,嘗到一絲鐵銹味。

楚驍的動作極輕,像在拆解一件易碎的瓷器。可每一下,都讓她疼得眼前發黑。藥酒的氣味辛辣刺鼻,混著血腥氣,在狹小的帳內蒸騰。她聽見自己心跳擂鼓似的,一下一下,撞得胸腔發疼。

包扎完最后一處,楚驍用剪子絞斷細布,打了個活結。

他抬頭,正對上鱗兒的視線。那雙眼睛在火光里呈現出一種奇異的深藍,像冰湖底下最暗的漩渦,盛著太多不敢訴諸于口的話。

楚驍忽然伸手,指腹輕輕蹭過她眼角,擦去一點未干的水跡。那動作太溫柔,溫柔得不像戰場上殺伐決斷的將軍,倒像三年前在江州城外,替她包扎擦傷的那個少年兵。

“睡吧。”楚驍站起身,把舊袍抖開,蓋在她身上。

袍子太大,下擺幾乎拖到地,領口卻剛好能裹住她半張臉。鱗兒縮進袍子里,鼻尖蹭到領口處的粗絨,聞到一絲極淡的松脂味,混著鐵甲的冷冽。那是楚驍的味道,像雪原上的風,又像火盆里的炭,冷與熱交織在一起,讓人無端安心。

楚驍自己卻沒動。他轉身走到案前,鋪開那張被雪水浸得發皺的羊皮軍報。朱筆批注的“三月為期”在火光里紅得刺目,像一道未愈合的傷口。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指縫里滲出的冷汗把墨跡暈開。

身后的榻上傳來極輕的窸窣聲,像是鱗兒翻了個身。袍子摩擦著狼皮褥子,沙沙的,像風吹過蘆葦。

楚驍沒回頭,只是低聲道:“別怕,我在。”

鱗兒在黑暗中睜開眼。火光把楚驍的影子投在帳幕上,拉得很長,像一座沉默的山。

她悄悄伸手,指尖碰到枕邊的鯨骨短笛——那是她趁楚驍替她包扎時,偷偷從案幾上摸回來的。笛身冰涼,尾端的紅繩卻還帶著楚驍的體溫。

她把笛子貼在胸口,閉上眼。聽見自己心跳和楚驍的呼吸漸漸重合,像兩條暗流,在冰層下無聲交匯。

后半夜,雪停了。炭盆里的火也弱下去,只剩一點暗紅。

楚驍終于起身,走到榻前。鱗兒已經蜷成一團,舊袍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半張蒼白的臉。

他蹲下身,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指尖不小心碰到她耳后的碎發——那縷發絲帶著淡淡的血腥味,卻柔軟得不可思議。

楚驍的動作頓了頓。最終,他只是輕輕把那縷頭發別到她耳后,像對待一只受驚的鳥。

就在他準備起身時,鱗兒忽然動了。她無意識地抓住他的袖口,指尖冰涼,力道卻大得驚人。

楚驍一怔,低頭看她。鱗兒仍閉著眼,睫毛卻在火光里輕輕顫動,像兩片被風吹動的雪。她低聲說了句什么,聲音含糊不清,像是夢囈。

楚驍俯身,聽見她說的是:“別走。”

兩個字,輕得像雪落,卻重重砸在他心口。

楚驍沒動,任由她攥著袖口,直到那只手慢慢松開,重新沉入夢中。他這才起身,吹熄了燈,只留下炭盆里一點微光,像暗夜里不肯熄滅的星。

寅時,親兵在帳外低聲稟報:“將軍,程副將求見。”

楚驍看了眼榻上。鱗兒睡得沉,舊袍的領口滑下一點,露出鎖骨處一道淡粉色的新疤。他伸手替她拉好,這才掀簾出去。

雪后的空氣冷冽刺骨。程墨站在轅門下,斗篷上積了一層薄雪,手里提著一盞風燈,燈罩上的冰凌在晨光里閃著細碎的光。

“將軍。”程墨壓低聲音,“北岸廢道有異動,斥候發現鱗族哨探,用的正是鯨骨笛的調子。”

楚驍的目光穿過營柵,望向遠處冰河。晨光初現,河面泛著冷硬的灰,像一塊未被打磨的刀坯。

他想起鱗兒睡夢中那句“別走”。想起她耳后那道幾乎被舊袍遮住的血痂。想起她攥住他袖口時指尖的溫度。

“讓弩營準備。”楚驍的聲音像刀刮過冰面,“再查一遍糧垛,一粒米都不能少。”

程墨點頭,轉身欲走,卻又回頭看了眼帳簾,欲言又止。楚驍知道她在想什么——那個來歷不明的啞女,那個耳后有疤的“義妹”,那個讓將軍親自包扎傷口的陌生人。

可他只是抬手,示意程墨去辦。風燈的光暈在地上劃出一道弧線,像一道未愈合的傷口,又像一道尚未開啟的門。

帳內,鱗兒在睡夢中翻了個身。舊袍的袖口滑下來,露出腕上一道細舊的勒痕——那是褪鱗時被繩子綁過的痕跡,顏色比耳后的新疤深,像一條不肯褪色的記憶。

她懷里抱著鯨骨短笛,笛尾的紅繩纏在指間,繩結里嵌著一小塊暗褐色的血痂。

火光將她的影子投在帳幕上,靜靜等待黎明。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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