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無雙看著他，“而你，這樁先帝定下的婚約，就是他們眼中，朕最大的破綻。也是朕……唯一的變數。”

她的目光落在蘇辰身上：“一味的忍讓，只會讓他們得寸進尺。有時候，需要給他們一根啃不動，卻又不敢不啃的骨頭。”

蘇辰眉頭微皺，聲音里帶著質疑：“既然如此，陛下就不該還留著這樁婚約，更不該在昨日宣告婚禮舉行。”

在他看來，這樁婚約非但不能穩固朝局，反而成了懸在女帝頭上的利刃。如今高調宣告，更是將她置于風口浪尖。

鳳無雙沉默了片刻，眼神掠過一絲復雜，最終只是淡淡搖頭，并未回答。

蘇辰盯著她，心中疑惑更深。他不明白鳳無雙為何堅持這樁婚約，明明她是那樣精明，甚至連最微小的政治細節都能掌控得游刃有余。

作為北凰的第一個女皇帝，她不可能看不清這樁婚約的風險。為什么會選擇把自己置于這樣的局面？難道真的是她背后有更深的布局，還是她在某種程度上，有什么無法割舍的情感牽絆？

他試圖從她的神色中找到答案，卻一無所獲。

“質子府，終究不是久留之地。”鳳無雙的語氣恢復了決斷，“那里四面漏風，不是你的安身之所。”

“從今日起，你搬來鳳華宮住。”

聞言，蘇辰的眉頭瞬間緊緊皺起：“我拒絕。”

鳳華宮，那可是女帝的寢宮。若是他真搬進去，傳到外界，該會掀起多大的風浪？朝堂震動，天下嘩然，反倒成了眾人攻擊鳳無雙的最好借口。

到那時，流言四起，局勢只會更添兇險。

“你沒有拒絕的資格。”鳳無雙的霸道再次顯露，“你以為昨夜之事就這么結束了？鎮北王府的幽狼衛，越文淵豢養的門客，他們隨時會像聞到血腥味的野狗一樣撲上來。你那小小的質子府，擋得住幾次？”

她的聲音微微一頓，“別忘了，昨夜他們是輕視你，才會被你逼退。但下一次，他們絕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你不會真以為，單憑一塊玉佩，就能護你周全吧？”

鳳無雙向前一步，逼視著蘇辰：“朕讓你搬進來，一為護你周全，二為告訴滿朝文武，動你，就是與朕為敵。此事，不是商議，是圣旨。”

蘇辰沉默了。

他知道，她說的是事實。以他現在的實力，面對兩大勢力的輪番襲殺，確實難以招架。暫時的隱忍，是為了日后更好的反擊。

“好。”他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看到他服軟，鳳無雙的臉上卻沒有絲毫得色，仿佛一切本該如此。

蘇辰心中卻暗暗生出一絲異樣。明明他與她之間隔著一紙婚約，甚至連她堅持要與自己成婚的理由都不明了，可這個女人，竟將自己的安危擺在如此位置。

她是北凰的女帝，高高在上，卻在滿朝文武面前，硬生生替一個質子立下護持之意。

縱然心里疑竇叢生，但仍不得不承認，這個女人的所作所為，的確是在護著他。

蘇辰沉聲開口：“迎賓司從四品少卿是什么情況，為何要讓我擔此職？”

他心中仍舊不解，好端端的，女帝為何忽然要給他安排這個官職？

聽這名字，分明是管禮儀交涉的，難道還指望他去應付那些虛與委蛇、曲意逢迎的場面不成？他可不懂這些玩意。

鳳無雙似乎早已預料到他會問，目光柔和了幾分，“迎賓司，是我北凰神朝的門戶所在。朝廷接待四方使節、安排國事禮儀，皆由此衙門統轄。”

她看著蘇辰，輕輕道：“你是質子，這個名頭不堪。若不換個身份，你始終要背負這層桎梏。朕要你擔任迎賓司少卿，從今以后，你就是我親封的朝廷命官，不必再受那種閑言碎語。”

“迎賓司的人，皆是朕親手提拔的心腹。你只管在位，不必擔心旁人暗算。至于政務，你愿管便管，不愿管，也無人敢逼你。”

蘇辰眼眸微斂。這并不是要考校他是否能勝任，而是給了他一個身份，一個護身的殼子。

哪怕只是掛個虛職，哪怕只是混日子，也能讓他徹底擺脫南楚質子的羞辱之名。

鳳無雙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聲音也緩了下來：“三日后，大衍皇朝的三皇子將率使團抵達天樞城。到時，你隨朕一同前去。”

“我要讓天下人親眼見到，朕身側的帝君，不是寄人籬下的質子。”

蘇辰心頭驚訝。原本以為她只是隨口安置，沒想到竟是用這種方式，將自己一步推到世人眼前。

他正要開口應下，殿外卻忽然傳來一陣喧嘩與騷動。

“讓開！都給本王讓開！”

一個囂張跋扈的年輕男聲由遠及近，其中夾雜著杜娘焦急的勸阻聲。

“王爺，王爺您不能進去啊！陛下正在會客！”

“會客？會什么客？是不是在見那個南楚來的小白臉！鳳無雙！你給本王滾出來！”

咒罵聲越來越近，不堪入耳，顯然杜娘根本攔不住來人。

鳳無雙原本還算平靜的臉色，在聽到這聲音的瞬間，徹底沉了下來，眉宇間籠罩上一層化不開的冰霜與……疲憊。

蘇辰敏銳地捕捉到了她眼神中那一閃而逝的復雜情緒。

“砰！”

一聲巨響，鳳華宮厚重的殿門被人從外面一腳踹開。

一個身著華貴錦袍，面色因縱情酒色而略顯蒼白的青年，大搖大擺地闖了進來。而被他一把推開的杜娘，則踉蹌著跌倒在地。

“杜娘！”鳳無雙臉色一變，快步上前將杜娘扶起，聲音中帶著壓抑的怒火，“鳳子羽！你放肆！”

那被稱為鳳子羽的青年，正是當今雍王，更是鳳無雙的皇弟。

他看到鳳無雙，臉上卻沒有絲毫敬畏，反而露出一抹譏諷的冷笑。目光在殿內一掃，當看到蘇辰時，那抹冷笑瞬間變成了毫不掩飾的鄙夷。

“還真是養了個小白臉啊。”雍王陰陽怪氣地冷笑，手指直指蘇辰，“這就是你千挑萬選的帝君？一個敵國送來的質子，一個連源海都沒有開啟的廢物？”

他上下打量著蘇辰，眼神輕佻而惡毒：“長得倒是人模狗樣，怪不得能把我這位心比天高的皇姐迷得神魂顛倒。”

“住口！”鳳無雙厲聲喝道，胸口劇烈起伏。

“怎么，被我說中了，惱羞成怒了？”雍王步步緊逼，冷笑連連，“滿朝文武都在勸你廢除婚約，你卻執迷不悟！為了一個質子，你要讓北凰蒙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