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文淵神色一斂，仍舊維持著那副不動如山的姿態，一切盡在掌握。

蘇辰抬眼，目光平靜如水，緩緩開口：“丞相大人，你言公事在身，要秉公辦案，本君自然不會妨礙。只是……”

他語調微頓，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帶著幾分譏諷意味。

趙王孫一看到蘇辰臉上這玩味的笑容，心里頓時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預感瞬間沖上頭頂。

猛地想起了什么，臉色煞白。

玉佩！那枚女帝的龍鳳玉佩！

眼看越文淵這老狐貍一步步往坑里跳，還擺出一副運籌帷幄的姿態，趙王孫急得滿頭大汗。他可不想跟著這老家伙一起陪葬！得讓他趕緊帶自己走才是。

他掙扎著，用盡全身力氣，朝著越文淵的方向嘶聲喊道：“丞相大人，萬萬不可！他……他手里有……”

話還沒說完，越文淵便眉頭一皺，投來一個極其不滿的眼神，冷聲打斷了他。

聒噪！

越文淵的聲音里充滿了上位者的威嚴與不屑，“鎮北王的世子，竟如此失態，成何體統！給本相退下！本相自然會為你做主的。”

在他看來，趙王孫此刻的掙扎，不過是吃了虧之后不甘心的丑態罷了。

趙王孫被這一聲呵斥，堵得差點一口氣沒上來，整個人都絕望了。

盯著越文淵那張古井無波的老臉，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完了，這老狐貍根本不聽人話！今晚他非吃大虧不可！

蘇辰將這一幕盡收眼底，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他好整以暇地開口：“丞相既然要公事公辦，那便先看看，這里究竟誰說了算。”

話音未落，他從懷中緩緩取出一枚龍鳳玉佩。

玉佩溫潤如脂，雕刻著龍鳳呈祥的紋路。璀璨流光中，隱隱透出一股凌駕于天地之上的至尊氣息。

那是獨屬于女帝的氣息。

空氣在這一瞬似乎都凝固了。

寂靜，如同死水。

禁軍眼神齊齊收縮，連呼吸都下意識停頓。福伯屏住了呼吸，不敢多看一眼。連風聲似乎都在此刻消失，只剩下那枚玉佩散發的威壓，壓得眾人心頭發緊。

蘇辰指尖微微一轉，玉佩在掌心折射出點點寒光。

這片刻的靜止，比任何呵斥都要震懾人心。

越文淵原本不動如山的神態，終于出現了一絲裂痕。瞳孔驟縮，心口猛地一沉。

這東西，他怎會不認得？那是女帝的龍鳳玉佩，象征帝心與天命。見此佩，如朕親臨！連他越文淵，也不敢有半分輕慢！

心里一陣駭然，陛下竟然把這么重要的東西交給了一個南楚質子？怎么可能！

趙王孫看到這一幕，心中竟涌起一股荒誕的快意。看著越文淵那張瞬間僵住的老臉，心里瘋狂咆哮：看見了吧？老東西，我方才喊破喉嚨想提醒你，你還嫌我聒噪！現在傻眼了吧？

場中一片死寂。禁軍不敢出聲，福伯屏住了呼吸。

蘇辰將玉佩托在掌心，聲音清晰傳遍全場：“公文，可大過陛下親臨？法度，可壓過帝君顏面？”

越文淵心頭一緊，喉嚨像被什么堵住。

蘇辰忽地向前一步，眼神驟然凌厲，聲音如同驚雷劈下：“丞相，你要搜的，究竟是質子府，還是女帝陛下的寢宮？”

最后幾個字一落，天地似乎都震顫了一下。

越文淵臉色第一次變得無比難看，心底掀起驚濤駭浪。搜查女帝陛下的寢宮？這個罪名，他可承擔不起。

他呼吸一滯，只能低下高傲的頭顱，深深躬身行禮：“臣，不知陛下信物在此，多有冒犯。”

拜的不是蘇辰，而是那枚龍鳳玉佩，借此保住自己最后一絲顏面。

蘇辰淡淡一笑，將玉佩收回懷中。

目光隨之重新落在了趙王孫身上，眼神冷得像一汪寒潭。

趙王孫心頭一顫，渾身驟冷。先前的快意早已消散，他張口欲言，卻嗓子發緊，只覺得這一回是徹底栽了。

越文淵見狀，眼皮微微一跳，心頭一陣郁結。身為丞相，平日里俯瞰百官，何曾需要在質子府低聲下氣？

可眼下，他若不開口，局勢只會愈發不可收拾。想到這里，他胸口像被壓了一塊石頭般沉重，卻不得不將傲氣按下。

深吸一口氣，收斂心思，上前一步，聲音溫和地勸道：

“帝君殿下，得饒人處且饒人。趙世子今夜行事確有不妥，但鎮北王府畢竟是我朝柱石。此事不如就此作罷，也免得陛下將來為難。”

蘇辰聞言，卻連看都未看他一眼，只是冷笑一聲。

“丞相現在來講大局了？”蘇辰的聲音冰冷刺骨，“他帶人闖府，意圖羞辱我府中上下時，丞相的大局在哪里？今夜，誰也保不住他。”

話音剛落，他不再給任何人開口的機會，斷喝道：“福伯，動手！”

福伯領命而出，氣勢轟然外放，比先前強盛數倍！

空氣瞬間被壓得要碎裂，街石震動，塵沙翻涌。

趙王孫只覺胸口像被山岳壓住，呼吸急促，雙腿發抖，徹底放棄了抵抗。

“噗通！”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鎮北王世子趙王孫雙膝重重砸在青石板上，濺起一片碎屑。

那一刻，整個質子府鴉雀無聲。

這一跪，跪碎的不是石板，而是鎮北王府的顏面。

蘇辰神色冷厲，袖袍一揮，聲音像是寒鋒割裂長空：“趙世子，今夜闖我府門，便是藐視帝君威嚴，藐視南楚的顏面。看在鎮北王多年戍邊之功上，本殿下饒你一命。但記住”

他眸光驟冷，殺意森然，“日后再敢踏入質子府半步，定斬！”

“滾！”

那幾名幽狼衛嚇得一個激靈，連忙上前，架起已經失魂落魄的趙王孫，連滾帶爬地逃離了此地。

趙王孫掙扎著回頭，嘴角還掛著血絲，那眼神怨毒無比，仿佛要將蘇辰生吞活剝。

處理完這邊，蘇辰這才將目光轉向越文淵，似笑非笑地開口：

“丞相大人，還要繼續搜查嗎？”

這句問話，無異于一記響亮的耳光，抽在越文淵的老臉上。

越文淵死死盯著蘇辰，胸口劇烈起伏，最終卻緩緩將那股滔天怒火壓了下去。他臉上恢復了古井無波的神情，只是眼神冷得駭人。

“搜查就不必了。”他淡淡開口，聲音里聽不出喜怒，“只是希望殿下，守好這質子府的大門。他日，本相定會再來拜訪。”

說完，他不再多言，猛地一甩袖袍，帶著身后的一眾禁軍，轉身大步離去。

走出質子府，這位權傾朝野的丞相才停下腳步，回頭望了一眼那座在夜色中顯得格外安靜的府邸，眼神深邃得可怕。

他今夜犯了一個錯，一個致命的錯，錯估了這個質子。

此人，早已不是那枚可以隨意拿捏的棋子，而是一個必須盡快拔除的變數。

眼中寒芒一閃。看來，那個計劃，是時候提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