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峰，是秦晨和老胡此前逆流而上時偶然發現的一處地勢較高的落腳點。山腰處有一道天然形成的深邃巖縫，內部蜿蜒曲折，深入山體近十米，入口狹窄隱蔽，從外部極難察覺內部情況，算是一處易守難攻的臨時避難所。

老胡幾乎是連滾帶爬、魂飛魄散地逃回了這里。一頭扎進冰冷的巖縫深處，感受著周圍巖石帶來的些許安全感，他緊繃的神經才稍稍放松，隨之而來的便是無邊的后怕和巨大的愧疚。

“老秦啊！！！我對不起你啊！！！是我鬼迷心竅……是我害了你啊！！！”他跪在冰冷的地上，再也忍不住，捶打著地面，發出帶著哭腔的哀嚎，仿佛要將所有的恐懼和悔恨都宣泄出來。他根本不敢想象秦晨面對那頭恐怖統領的下場。

正在洞穴最深處抓緊時間冥修、恢復魔能的秦晨，被這鬼哭狼嚎吵得眉頭緊皺，無奈地睜開了眼睛。魔能的恢復才進行到一半。

“別叫魂了！我還沒死呢！”秦晨帶著一絲不耐煩，朝著外面喊道。他的聲音在巖縫中回蕩。

外面的哭嚎聲戛然而止，隨即變成了更加驚恐的顫抖：“啊！！！冤有頭債有主！害你的是那妖魔，老秦你的鬼魂別來找我啊！我每年清明都給你燒紙！燒最好的！”

秦晨無語地嘆了口氣，只能暫時停止恢復，起身朝著洞穴外側走去。

只見小胡子老胡還跪在那里，閉著眼睛，對著空氣瘋狂磕頭，嘴里不住地向著想象中的秦晨鬼魂道歉、乞求饒恕。

“行了老胡！就一只統領而已，還不至于弄死我。”秦晨走上前，沒好氣地一把將他拉起來，強迫他睜開眼看看自己，“看清楚，活的，有體溫，不是鬼！”

老胡被迫睜開眼，看到秦晨完好無損地站在面前，先是猛地一愣，隨即發出一聲更高分貝的尖叫：“鬼啊！！！”下意識地又想縮回去。

“嘖！”秦晨抓住他的手腕，按在他自己的額頭上，“感受一下，熱的！再聞聞，有血腥味和河水味，鬼有這味道嗎？”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又是讓他摸自己脈搏，又是讓他感受呼吸，秦晨才終于讓驚魂未定的老胡相信，自己是真的從統領級妖魔手底下活著逃回來了，不是鬼魂顯靈。

等老胡終于冷靜下來，哆哆嗦嗦地接過秦晨遞過來的水壺灌了幾口水，秦晨才簡略地跟他講了一下脫身的經過——如何周旋，最后用底牌斬了那鬼鮫一臂，趁機脫身。

即便如此簡略，也聽得老胡目瞪口呆，嘴巴張了又張，最后猛地一拍大腿，激動得語無倫次：“我滴個親娘嘞！老秦你牛逼大發了！那可是統領！正兒八經的統領級妖魔啊！你不僅從它手里跑了，還砍了它一條胳膊？！這他媽……這他媽簡直就跟螞蟻把大象撂倒了一樣離譜！”

他現在看秦晨的眼神，已經不是看天才了，簡直是在看神明！

“淡定，基本操作。”秦晨語氣平淡，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要是沒點能從統領手底下逃命的把握，你覺得我敢一個人就往黃河這種地方鉆？我很惜命的。”

老胡一愣，仔細一想，確實是這個道理。以秦晨表現出的冷靜和實力，絕不可能盲目送死。

秦晨看著他，語氣認真起來：“好了，說正事。接下來，你有什么打算？還有膽子繼續帶路嗎？”

巖縫內陷入了短暫的沉默。老胡臉上的激動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心有余悸的蒼白和掙扎。剛才那生死一線的恐怖經歷如同冰冷的河水再次淹沒了他，讓他下意識地打了個寒顫。他的聲音有些干澀：“你……你還要去？那巢穴附近……可是有統領啊！”

秦晨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眼神堅定：“靈種就在眼前，我沒那么容易放棄。如果你不想再冒險，我完全理解。你可以先沿著安全路線返回守衛鎮，接下來的路，我自己走也行。”

老胡低著頭，雙手緊緊攥著，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害怕嗎？當然害怕！他只是一個初階法師，在統領面前如同螻蟻。理智告訴他，現在立刻回頭是最安全的選擇。

但是……

他抬起頭，看著眼前這個救了他一命、實力深不可測卻又異常冷靜的年輕人。想起自己之前吹的牛，想起秦晨毫不猶豫讓他先跑自己斷后，想起那份差點害死兩人的貪婪……一股混合著羞愧、感激和江湖義氣的熱血猛地沖上了頭頂。

“淦！”老胡猛地怒罵一聲，像是做出了什么艱難無比的決定，眼睛都紅了，“老子干了！他媽的老子這條命是你救的！要不是你斷后，我早喂魚了！大不了……大不了把這條命再還給你！舍命陪君子了！”

秦晨看著他這副視死如歸、仿佛要去炸碉堡的樣子，不由得失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放松點，老胡。倒也不至于真要豁出命去。吃一塹長一智，這次我們更小心些，遠遠觀察，制定好計劃再行動。我的目標是靈種，不是和那頭統領死磕。”

他頓了頓，語氣帶著強大的自信：“況且，它已經丟了一條胳膊，實力受損，我們未必沒有機會。”

老胡看著秦晨平靜卻充滿力量的眼神，狂跳的心竟然奇異地安穩了一些。他重重地點了點頭：“好！老子信你！你說怎么干，我就怎么帶路！”

……

黃河河岸邊的一處泥灘洞穴深處，回蕩著痛苦的咆哮與巖石崩裂的巨響。鬼鮫統領蜷伏在陰影之中，獨臂瘋狂地撕扯著石壁，每一次撞擊都伴隨著靈魂撕裂般的劇痛。斷裂的手臂處黑氣繚繞，靈魂的創傷如同無數裂痕，在他體內不斷蔓延、灼燒。

昔日威壓一方的統領級存在，如今實力驟降，連維持形體的完整都顯得艱難。他喘息粗重，眼中翻涌著憤怒與恐懼。

幸好部落中尚無第二只統領誕生，否則以他如今的狀態，絕不敢退回巢穴——那無異于自投羅網。但眼下，另一重危機正像冰冷的河水般浸透他的意識：

他必須考慮逃離。

鬼鮫部落并非沒有仇敵。若是讓敵對部族知曉他已重傷至此……整個部落，必將迎來滅絕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