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寒月劍影映敵意

竹掃帚粗糙的木柄硌著掌心的傷口，陳凡每揮動一下，未愈的皮肉就被摩擦一次，滲出的血珠將竹柄染出深色印記。堆積如山的枯葉散發著腐敗的酸氣，被他用力推進溪流。冰冷的溪水裹著黃葉打著旋流走，留下濕冷的寒氣。后背傷口的鈍痛在彎腰動作中不斷被牽扯。

蘇清月立在遠處一株墨竹下。白衣，銀發，與這片蕭瑟格格不入。她并未看他，目光落在寒潭方向，側臉線條冷硬。但陳凡能清晰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冰冷意念，始終若有若無地鎖定著他。那是審視，也是警告。他不懷疑，只要自己稍有異動，那柄冰晶長劍會瞬間出鞘。

“陳師弟，好勤勉啊?！甭曇羟謇?，穿透溪水的嘩啦聲。

陳凡動作一頓。蘇清月不知何時已轉過身，正看著他。月光透過稀疏竹葉，在她臉上投下斑駁光影，那點冰藍紋記散發著幽幽寒意。

“蘇師姐。”陳凡直起身，聲音干澀。掃帚柄上的濕黏感提醒著他掌心的傷口。

“徐長老的《鐵骨訣》，練得如何？”蘇清月向前走了兩步，雪白的靴尖停在潮濕的溪岸邊緣，離堆積的枯葉堆不足三尺。她目光落在陳凡緊握掃帚、指節發白的手上，又移向他后背青色衣衫下隱隱透出的暗色血漬，“根基不穩，強練剛猛法門，無異自戕?！?

陳凡沉默。胸腹間被新路徑撕裂的隱痛還在，氣海竅的灼熱空虛感清晰無比。他知道蘇清月說得對。但他別無選擇。

“弟子…明白?！彼吐暤溃抗獯瓜拢湓跍啙岬南?。

蘇清月不再言語?？諝饽郎?。只有溪水流淌的嘩啦聲，和風吹過枯葉的沙沙聲。那股冰冷的意念，沉甸甸地壓在陳凡肩頭。

突然！

蘇清月握住冰晶長劍劍柄的右手拇指，極其輕微地向上頂了一下！劍身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冰裂般的輕鳴！

幾乎同時！

陳凡背后左側那片枯葉堆積最厚、陰影最重的竹林邊緣，空氣毫無征兆地扭曲了一下！一道瘦削的青衫身影，無聲無息地顯現出來。墨塵。他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冰冷弧度，目光越過陳凡的肩頭，精準地投向溪邊的蘇清月。

“蘇師姐好雅興，竟在此地監督灑掃。”墨塵的聲音清清冷冷，帶著一絲玩味，目光掃過陳凡，在他緊握掃帚、血跡斑斑的雙手上停留一瞬，“陳師弟這差事，似乎不太順手？”

蘇清月頂住劍鍔的拇指瞬間壓緊！冰晶長劍發出一聲更加清晰的嗡鳴！劍鞘縫隙中溢出的寒氣驟然加劇！她身前三尺內的空氣溫度驟降，濕漉的地面瞬間凝結出一層薄薄的白霜！幾片飄落的枯葉在觸及這片區域時，無聲地覆蓋上冰晶，僵直墜落！

“墨塵?！碧K清月的聲音比那寒氣更冷，“此地乃靈植苑外圍，非你丹堂所屬?！?

“路過而已?！蹦珘m毫不在意那刺骨的寒意，腳步輕移，踩在覆蓋薄霜的枯葉上，發出細微的碎裂聲。他徑直走向溪邊，方向恰好是陳凡與枯葉堆之間的空隙?！耙婈悗煹芮鍜咝量啵貋韱柡颉！彼抗廪D向陳凡，嘴角的弧度加深，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玩味，“師弟這手…傷得不輕啊。可要師兄幫你一把？”

說話間，他距離陳凡已不足五步！一股熟悉的陰冷感無聲彌漫！

陳凡全身瞬間繃緊！古玉在懷中猛地傳來一陣尖銳的灼痛！他幾乎是本能地后退半步，掃帚橫在身前，冰冷的溪水瞬間浸濕了鞋襪！

“站住。”蘇清月的聲音！她握劍的右手猛地抬起！冰晶長劍并未出鞘，但劍尖直指墨塵！一股凝練到極致的冰寒劍氣瞬間鎖定墨塵全身！空氣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嘎聲！

墨塵的腳步終于停下。距離陳凡和那堆枯葉，僅三步之遙。他側過頭，看向蘇清月，臉上那抹玩味的笑容絲毫未變，眼底卻翻涌起冰冷的墨色。

“蘇師姐這是何意？”墨塵的聲音依舊清冷，但尾音微微上揚，帶著一絲刻意的不解，“同門相詢，也要拔劍相向？”

“靈植苑禁地邊緣，閑人止步?！碧K清月的聲音斬釘截鐵，目光銳利如冰錐，刺在墨塵臉上，“再近一步，休怪劍下無情?！?

墨塵的目光在蘇清月冰冷的劍尖和陳凡煞白的臉上來回掃視。他垂在身側的右手，指間那塊墨色玉佩被緩慢地摩挲著。玉佩上那道貫穿血色紋路的裂痕，在月光下像一條凝固的黑血。隨著他的摩挲，一絲極其微弱的灰黑色霧氣，從裂痕中悄然滲出，纏繞上他的指尖。

“好一個…劍下無情。”墨塵輕輕重復，嘴角的弧度拉得更長，眼神卻更加陰冷。他緩緩抬起右手，指尖縈繞著那縷若有若無的灰黑霧氣，動作看似隨意地拂向面前堆積的枯葉堆。

呼——！

一股無形的陰冷氣流隨著他的動作驟然卷起！枯葉堆最頂端一層干燥的葉片瞬間被氣流攪動，打著旋兒飛散開來！其中幾片，帶著細微的破空聲，不偏不倚地射向陳凡的面門！

陳凡瞳孔驟縮！掃帚下意識地格擋！

就在枯葉即將觸及陳凡的剎那！

嗆——！

一道冰藍的寒光撕裂空氣！比那飛射的枯葉更快！蘇清月手中的冰晶長劍已然出鞘半寸！一道凝練如線的冰藍劍氣后發先至！精準無比地掃過那幾片枯葉！

噗！噗！噗！

枯葉在距離陳凡面門不足一尺的地方瞬間凍結、碎裂！化作細小的冰晶粉末簌簌落下！

劍氣余勢不減，直刺墨塵拂袖的右手！

墨塵眼中寒光一閃！縈繞灰黑霧氣的指尖猛地一彈！一道細若發絲的黑氣激射而出，撞上那道冰藍劍氣！

嗤——！

沒有巨響，只有極其刺耳、令人牙酸的銳鳴！冰藍劍氣與灰黑細絲在半空無聲湮滅！爆開一圈肉眼可見的紊亂氣勁！周圍的枯葉被瞬間清空一片！地面白霜炸裂！

墨塵的身體極其輕微地震動了一下，指尖縈繞的灰黑霧氣淡了幾分。他臉上那抹玩味的笑容終于消失，只剩下冰冷的陰沉。

蘇清月握劍的手穩如磐石，冰晶長劍寒氣吞吐，劍尖直指墨塵咽喉，距離不足三尺！劍身周圍空氣劇烈扭曲，冰晶凝結又碎裂！那雙清冽的眸子，此刻燃燒著冰冷的怒火與決絕的殺意！

“你敢動他？”蘇清月的聲音，每一個字都帶著凍結靈魂的力量，“試試。”

墨塵的目光死死釘在蘇清月冰冷的劍尖上，又緩緩移向她燃燒著殺意的雙眼。他指間的玉佩被捏得咯吱作響，裂痕似乎更深了一絲。他緩緩抬起左手，做了一個“且慢”的手勢，動作很慢，帶著一種刻意的克制。

“蘇師姐誤會了?！蹦珘m的聲音恢復了之前的清冷，但多了一絲壓抑的陰沉，“只是幾片落葉。師弟我…這就告辭。”他深深看了一眼被蘇清月護在劍氣之后的陳凡，那眼神，冰冷而貪婪。

他不再多言，身體緩緩后退，直至完全消失在竹林深處更濃重的黑暗里。那股陰冷的壓迫感也隨之消失。

冰晶長劍緩緩歸鞘。寒氣收斂。

蘇清月依舊站在原地，劍柄緊握，目光久久凝視著墨塵消失的方向。溪邊只剩下枯葉腐敗的氣息和冰冷的寂靜。

陳凡站在原地，掃帚柄上的血跡已經干涸發硬。他低頭看著溪水中自己蒼白的倒影，又抬頭看向蘇清月冰冷的背影。剛才那瞬間爆發的劍意和殺意，依舊殘留在他皮膚上針扎般的刺痛感。

他緩緩彎腰，重新握緊那柄染血的竹掃帚。粗糙的木柄摩擦著傷口，帶來清晰的痛楚。

下一章預告：

更聲穿透寒夜。

油燈下，竹簡邊緣染血。

陳凡指腹劃過冰冷的墨線。

古玉灼燙再起。

胸腹間，撕裂的劇痛驟然加??！

窗外，竹影搖曳。

寒月劍的清輝，冷冷映在窗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