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拳頭砸在鐵樁上，指骨劇痛，皮開肉綻。血珠混著汗水砸在腳下塵土里，濺起微小的紅點。陳凡咬緊牙關，下頜繃出僵硬的線條，強迫自己再次揮臂。左臂。動作標準，角度精準，力量全部灌入拳峰。鐵樁冰冷的金屬觸感透過皮肉直刺骨頭。悶響。新的傷口疊在舊傷上，血涌得更快。

“停。”聲音不高，沉得像塊鐵砸進土里。

陳凡動作驟停，胸腔劇烈起伏，汗水順著鬢角流進眼角，刺得生疼。他沒抬手擦。目光死死釘在身前半尺處，鐵樁上那團模糊的血肉印記，是他自己留下的。

腳步聲沉重，地面微震。一股灼熱、混著汗味和鐵銹般的氣息逼近。徐長老站在他身側，影子完全罩住了他。

一根粗如兒臂、覆蓋著厚厚老繭的手指，帶著滾燙的溫度，毫無征兆地戳在陳凡右肩上。力道不大，位置刁鉆。

“這里，”徐長老的聲音緊貼耳邊，每個字都像淬了冰的釘子，“繃死了。氣堵著。勁斷了。”手指又猛地按向他后腰，“這里，塌了。樁不穩，力發飄。廢物！”

劇痛從被戳中的地方炸開，直竄腦門。陳凡身體晃了一下，喉頭腥甜，牙關咬得更緊。他能清晰感覺到徐長老指下那滾燙的溫度，像燒紅的烙鐵，燙得他皮肉生疼。那指頭按過的地方，肌肉筋腱傳來撕裂般的酸麻。

“再打。”命令砸下來，不容置疑。

陳凡深吸一口氣，腐臭的空氣沖進肺里，嗆得他想咳。強行壓下。他調整站姿，肩膀下沉，腰背挺直。氣海竅深處那縷微弱到幾乎斷絕的暖流，被他艱難地榨取出來，順著那條被古玉紅光重塑過的路徑，極其緩慢地流向四肢百骸。暖流過處，撕裂的筋絡傳來針扎般的刺痛，但也帶來一絲微弱的支撐感。

揮拳！右拳！

砰！

這次的聲音更悶，也更實。鐵樁表面凹痕更深了些。拳峰皮肉翻卷，血順著鐵銹往下淌。

“哼。”徐長老的冷哼像鞭子抽過空氣，“花架子！氣是順了點，力呢？軟得跟娘們兒似的！《鐵骨訣》第一篇是什么？”

陳凡沒回頭，聲音從牙縫里擠出來，帶著血沫：“錘煉筋骨，熬打皮膜，不動如山。”

“背得挺溜！”徐長老猛地跨前一步，幾乎和他臉貼臉。那張斧鑿刀削般的臉在陳凡眼前放大，黝黑皮膚上深刻的紋路里嵌著汗珠，深陷的眼窩里，目光沉得像兩潭巖漿，翻滾著嚴厲和一絲…極淡的失望？“熬！打！懂不懂？熬是慢火燉爛肉！打是重錘砸廢鐵！你這軟綿綿的拳頭，是在給鐵樁撓癢癢？”

唾沫星子濺到陳凡臉上，滾燙。

徐長老猛地抓住陳凡的右臂，五指如同燒紅的鐵鉗，瞬間收緊！陳凡只覺得整條胳膊的骨頭都在呻吟！徐長老拖著他，幾步走到演武場邊緣一排黑色的石鎖前。那石鎖每一個都有磨盤大，表面粗糙，布滿凹坑。

“看見沒？”徐長老指著最小的那個石鎖，“五十斤。外門雜役三個月后能勉強搬動。你呢？現在！把它提起來！腰背挺直！腿扎穩！不許晃！堅持十息！”

命令如同鐵錘砸下。

陳凡看著那黝黑的石鎖，深吸一口氣。五十斤，對于剛開氣海竅、靈力枯竭、渾身是傷的他來說，無異于泰山壓頂。他調動起全身殘存的氣力，意念死死鎖住氣海竅深處那縷微弱的暖流，讓它艱難地流向雙腿、腰背、手臂。每一步都像在撕裂干涸的河床。

他彎腰，雙手抓住石鎖冰冷粗糙的把手。觸感如同寒冰。發力！腰腹收緊，后背傷口猛地被撕扯開，劇痛讓他眼前一黑！力量從腳下艱難涌起，順著腰背沖向雙臂。

石鎖紋絲不動。

“沒吃飯？！”徐長老的吼聲在耳邊炸響。

陳凡死死咬住后槽牙，牙齦滲出血腥味。他再次發力，榨取身體里最后一絲潛能！氣海竅深處那縷暖流猛地加速流動，撕裂感加劇！石鎖終于離地一寸！沉重的力量瞬間壓彎了他的腰！雙腿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后背傷口徹底崩開，溫熱的液體迅速浸透剛換上的青色內衫！

冷汗如瀑般涌出，視線開始模糊。石鎖在手中越來越沉，像要把他整個人拽進地底。手臂的肌肉瘋狂抽搐，骨骼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

一息…兩息…

“放下！”徐長老的聲音冰冷。

石鎖脫手，轟然砸落在地，激起一片塵土。陳凡踉蹌著后退幾步，大口喘息，每一次吸氣都扯著胸腹間火辣辣的痛。汗水流進眼睛里，混著血水，眼前一片模糊的猩紅。后背濕透，傷口處溫熱的粘膩感清晰無比。

徐長老冰冷的目光掃過他慘白的臉，顫抖的雙腿，還有那被鮮血迅速染紅的后背。

“規矩。”徐長老的聲音不高，卻壓下了整個演武場沉悶的擊打聲，“我的規矩。第一條：力從地起，氣貫周身。樁不穩，氣不順，力不凝。第二條：鍛體無捷徑，痛是藥，苦是糧。第三條：練不死，就往死里練！”

他頓了頓，虎目如電，掃過演武場上所有停下動作、汗流浹背的弟子，最后釘在陳凡身上。

“聽清楚了？”

演武場上死寂一片，只有粗重的喘息。

“聽清楚了！”弟子們齊聲低吼，聲音嘶啞，帶著麻木的服從。

陳凡嘴唇動了動，嘗到血和汗的咸腥。他看著徐長老那雙熔爐般的眼睛，那里面沒有憐憫，只有冰冷的現實和鐵一般的規則。他緩緩挺直劇痛顫抖的腰背，哪怕這個動作讓后背的鮮血涌得更快。

“聽清楚了。”聲音嘶啞，但清晰。

徐長老不再看他，轉身走向場中另一個弟子，粗重的訓斥聲再次響起。演武場沉悶的擊打聲恢復。

陳凡站在原地，后背的濕冷和劇痛提醒著“規矩”的代價。他緩緩抬起右手，看著拳峰上翻卷的皮肉和凝固的血痂。身體深處，氣海竅的位置，那股被強行壓榨后撕裂般的灼痛感中，一絲微弱但更加凝練的暖流，正頑強地滋生、凝聚。

他抬起頭，目光越過喧囂的演武場。遠處回廊的陰影里，那個瘦削的青衫身影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不見。

下一章預告：

油燈昏暗，書頁染血。

《鐵骨訣》第一篇圖解扭曲。

陳凡手指劃過一幅殘缺的吐納圖。

氣海竅暖流躁動。

古玉冰燙交替。

窗外，枯葉被踩碎的聲響，清晰可聞。

黑影，無聲貼上紙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