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他被旁邊的人搖醒，他們睡在一個十幾米的大通鋪上。自從來了這兒，哈心就經犯困，也管不得那么許多了。這也比在縣城跟表妹那只肥豬在一個房間要好。

他跟著大部隊走到馬廄，一人牽出來一匹馬。這是他第一次自己騎馬，不是很會。就擠在隊伍的最后面，看前面的人怎么揮鞭，怎么勒馬。趁人不注意時，他悄悄地跟馬兒說：“求求你了大馬，別讓我摔了就行?！?

到這，哈心以為自己被拐賣給了一個養馬場?；蛘吣撤N神秘的群演組織，完全想象不到自己正在干什么事。

正在哈心思緒亂飛的時候，大馬看到人流中讓出一條空路，就馬不停蹄地往前沖，哈心一會兒一會兒有節奏地騰空，他只想起來以前在電視上看到過，兩腿要夾緊馬肚子。除此以外他沒有更多的騎馬常識。好在一段路之后。哈心感到了馬兒并不想要甩脫他，有幾次他快要掉下來的時候，馬兒還故意半蹲接住他，沒多久他就能人馬合一了。

只是他不小心就沖到隊伍前面，兩側都是重裝盔甲的人，全副武裝，從頭到腳，還有盾牌、弓箭，一根長長的鐵頭棍，箭囊里滿滿當當的箭。哈心不知道自己在演什么戲。兩旁的人也沒有反應過來。現在還只是兩軍對陣的前奏。還沒有正式開打。

“誒，干什么呢！退回去！”不知從哪兒傳來一個雄渾的中年男聲，呵斥他。他本就是受不得委屈的孩子。

“我怎么知道！你們是干什么的！”都到了這個時候了，哈心還是不想出賣自己的小馬，說是它帶他過來了。

那人聽到哈心回嘴，氣得怒目圓睜。

“臭小子！你不想活了！”作勢要拔刀。

“慢著！”

哈心看到隊伍最前面的一個胖壯大漢被很多人圍著。他注意到這里的小變化。

“你！把他送回去?！彼噶酥干砼缘囊粋€人。那個人也是從頭到腳嚴嚴實實，那個胖壯大漢一說話，整個人群中就多了很多肅靜的壓力。哈心只感到陰森森的。送他回去的那個人也不說話。把他安插在隊伍中間。那群人跟他一樣只穿了一身鐵馬甲，

哈心才沒回去多久，前面的隊伍就亂了。剛剛的靜穆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瞬間洶涌沸騰的喊叫聲，廝殺聲。哈心還想：什么劇組這么賣命地演。那我是不是也要做做樣子？不然盒飯都領不到？埃？我好好演，晚上興許可以住得好一點。

他硬著頭皮直沖上去，??！他學著他們嘶喊，不知不覺他又沖到了隊伍最前，目睹那些流血的人，他還心想說這些血包質量真好??！他順手拿起什么武器就大力揮舞，只要是靠近他的，他就一邊喊一邊殺。把這幾年的憤怒都喊出來！揮舞出來！他不知道殺了幾個，因為他實在太害怕了，閉上眼睛。他想的是反正我眼睛小，閉不閉的也沒有人知道。并且他無法分辨這種恐懼是來自于被拐賣還是來自于臨時上陣，因為他已經分不清任何的真假。

博爾乎在隊伍的最后面，他知道自己的權利，他只是少年兵團來充數的，一般情況下，根本不用他們這個年紀的干啥，自有真正的成年人去拼。說到底他們只是來學習的。但博爾乎知道他的好朋友哈心可能活不了了。擾亂軍紀，可是重罪。最近他時常做這個夢，夢見哈心死了。他有點分不清夢和現實了。

“哼！臭小子給我上來！”哈心不知道自己揮舞了多久的武器，只知道這力氣是怎么用也用不完。越用越帶勁兒。一只大手揪住他的脖領子，把他從大馬上扯到另一匹更大的馬上。他睜了一小會兒眼睛，看到像山一樣，泛著白光的寬厚鐵甲脊背。

“給你！拿骨朵兒錘！”，那人交給他一根鐵頭棍，“看見后腦勺禿的人就使勁垂去！使勁錘那些西遼人?！?

“啊！”那人的話語有一種天然的不容反駁的堅定力量，哈心言聽計從。他以為他可能是導演什么的。一想到有好吃的盒飯，哈心就更加歡欣鼓舞，感受到無窮無盡的力量從血液中勃發。

大軍發于闐至可汗城，屠其城

——文正西游錄

戰爭結束后，哈心到處找盒飯不得，只是被這胖壯大漢拉到一個更大更豪華的蒙古包，不再是泥地兒的那種，而是軟軟綿綿冰冰涼涼絲絲滑滑的藍色地毯。哈心被安排坐在他的旁邊。有一堆身材曼妙、高鼻深目的西域美女上臺表演，馬頭琴、胡笳、火不思等樂器伴奏，這些他都分辨不出，此刻他只想吞掉眼前這一盤子咸香撲鼻的手把肉。羊肉跟他的心逐漸達成一個節奏。

緊挨著他的，是另一個高壯大漢，看上去也十分老了。都是皺紋，哈心以為是副導演?；蛘呤裁茨昙o長的演員，腎上腺素飆升之后，是濃濃的疲憊，他想不了這么許多了。只聽那人瞎叨叨半天：“你小子，有你的，幸虧這場贏了，不然宰了你都不夠?！惫膹男∫呀浟晳T了這些倚老賣老的人。他只管自顧自地吃。后廚上了一盤又一盤肉，他吃的是滿嘴流油，暢快淋漓。不知過了多久，他起身走了，頭也不回。

大帳篷里的將士都看傻了：“他們說我們粗魯，沒有什么禮節，我今天算是看到了啊！”高壯的大將木華黎哈哈一樂。

“將軍！我去把他揪回來！”

“哎哎，他今天也累了，別為難他了?！?

大家都看出來了，大將軍木華黎對哈心甚是可愛。

“這小子，像發了瘋失了魂一樣?！?

“嗯，不過，也算歪打正著了！明天找薩滿給他看看吧！”

酒酣耳熱，美人入懷，所有的乞顏部人沉浸在戰功堆砌起來的狂喜之中，推杯換盞，好不快哉。卻不知道，臭小子哈心，即將給他們帶來一場大的災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