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瑾的目光像刀鋒一樣釘在桑渝身上。

書房里安靜得可怕，只有保險箱發(fā)出的微弱電子音在提醒桑渝——她的擅自闖入已經(jīng)被抓了個現(xiàn)行。

“你調(diào)查我。“桑渝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將照片放回保險箱，“十年前的照片，為什么會和齊家縱火案有關(guān)？“

祁瑾沒有回答。他反手關(guān)上書房門，咔噠一聲落鎖，然后走到酒柜前，給自己倒了半杯威士忌。冰塊在琥珀色的液體里沉浮，他仰頭喝了一口，喉結(jié)滾動，眼神卻始終沒離開她。

“坐。“他指了指沙發(fā)。

桑渝沒動：“回答我的問題。“

祁瑾放下酒杯，從抽屜里取出一份檔案袋，扔在桌上。桑渝打開，里面是一份警方調(diào)查報告——十年前齊家縱火案的現(xiàn)場照片、證物清單，以及……她父親桑明遠的問詢記錄。

“案發(fā)當(dāng)晚，“祁瑾的聲音冷得像冰，“你父親出現(xiàn)在祁家別墅附近。“

桑渝的手指猛地收緊，紙張在她掌心皺成一團：“不可能！“

“監(jiān)控錄像不會說謊。“祁瑾調(diào)出手機里的一段模糊視頻——畫面里，桑明遠的車確實停在距離祁家兩個路口的地方，時間正是火災(zāi)發(fā)生前半小時。

桑渝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前世的父親從未提過這件事，而她在家族破產(chǎn)后就再也沒機會接觸這些舊事。

“就算我爸當(dāng)時路過，也不能證明他和縱火有關(guān)。“

“我沒說他縱火。“祁瑾走近一步，“但他看到了兇手。“

凌晨三點，桑渝終于拼湊出全部真相。

十年前那場大火，真正的兇手是齊悅的父親齊鴻。當(dāng)時桑明遠偶然目睹齊鴻離開祁家，卻因為懼怕齊家勢力而選擇沉默。

“所以，“桑渝嗓子發(fā)干，“你接近我，是為了報復(fù)？“

祁瑾搖頭：“我調(diào)查桑氏半年后，才發(fā)現(xiàn)這段關(guān)聯(lián)。“他頓了頓，“直到你在醫(yī)院救下你父親那天，我才決定見你。“

“為什么？“

祁瑾的目光落在她左手無名指的戒指上：“因為你和我一樣，都是來討債的。“

這句話像一記重錘砸在桑渝心上。她突然意識到，祁瑾很可能早就猜到了她重生的秘密。

“慈善晚宴，“她轉(zhuǎn)移話題，“齊悅一定會出手。“

祁瑾唇角微勾：“所以我們要先發(fā)制人。“

他打開投影儀，屏幕顯示出齊氏集團近三個月的資金流向。幾個離岸賬戶被紅圈標(biāo)出，金額累計近二十億。

“齊家在洗錢。“桑渝立刻看出門道，“這些賬戶最終流向哪里？“

祁瑾調(diào)出最后一張圖——林家控股的海外公司。

“林世誠？“桑渝冷笑，“齊悅的未婚夫在吞岳父家的錢？有意思。“

“更有意思的是，“祁瑾關(guān)掉投影，“齊悅并不知道這件事。“

兩人在昏暗的書房里對視一眼，默契地達成了共識。

慈善晚宴當(dāng)天，桑渝選了一條烈焰紅裙。

祁瑾在衣帽間門口等她，見她出來時眼神暗了暗：“太顯眼了。“

“就是要顯眼。“桑渝將一支錄音筆別在內(nèi)襯，“齊悅最喜歡在聚光燈下羞辱人，我今天就給她這個舞臺。“

祁瑾突然伸手，替她調(diào)整了一下項鏈的位置。他的指尖不經(jīng)意擦過她的鎖骨，激起一陣細(xì)微的戰(zhàn)栗。

“別玩脫了。“他低聲道，“林世誠帶了保鏢。“

桑渝輕笑：“祁總在擔(dān)心我？“

祁瑾沒有回答，只是將一件西裝外套披在她肩上：“降溫了。“

宴會廳金碧輝煌。

桑渝挽著祁瑾的手臂入場時，立刻感受到數(shù)道刺人的目光。齊悅穿著白色禮服站在水晶燈下，宛如純潔的白天鵝，身旁的林世誠西裝革履，一副精英做派。

“祁總居然親自來了。“齊悅迎上來，笑容甜美，“還帶著……這位小姐。“

桑渝微笑頷首：“齊小姐貴人多忘事，我們上周才在品牌活動上見過。“

“是嗎？“齊悅故作驚訝，“抱歉，我對不重要的人總是記不清。“

周圍的賓客發(fā)出低笑。桑渝不慌不忙地抿了口香檳：“理解，就像齊小姐也記不清自家公司的資金去向一樣。“

齊悅笑容一僵：“你什么意思？“

“沒什么。“桑渝晃了晃酒杯，“只是最近聽說一些有趣的傳聞，關(guān)于林氏海外賬戶突然激增的二十億……“

林世誠臉色驟變，一把抓住桑渝的手腕：“桑小姐，造謠是要負(fù)法律責(zé)任的。“

“松手。“祁瑾的聲音不大，卻讓周圍溫度驟降。

林世誠訕笑著放開，卻湊近桑渝耳邊壓低聲音：“桑氏那點破事我隨時能曝光，你最好……“

“曝光什么？“桑渝突然提高聲調(diào)，“你打算像對付三井集團那樣，也給我們桑氏安個'財務(wù)造假'的罪名嗎？“

整個宴會廳瞬間安靜。三井集團是商界最近的熱門話題，傳聞他們被某家中企擺了一道。

林世誠額頭冒出冷汗：“你胡說什么！“

“我是不是胡說，“桑渝從手包里拿出一份文件，“看看這個就知道了。“

文件還沒展開，齊悅就一把搶過撕碎：“保安！把這個鬧事的趕出去！“

“急什么？“桑渝輕笑，“撕了這份，我還有十份寄到了財經(jīng)媒體那里。“她看向林世誠，“包括你和三井高管密會的照片。“

林世誠面如死灰。齊悅察覺不對：“世誠，怎么回事？“

沒等他回答，宴會廳大門突然被推開。幾名警察走了進來：“林世誠先生，麻煩配合調(diào)查一起商業(yè)欺詐案。“

回程的車上，桑渝終于卸下偽裝，手指微微發(fā)抖。

祁瑾遞給她一瓶水：“手。“

桑渝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指甲不知何時掐破了掌心。祁瑾用濕巾輕輕擦拭她手上的血跡，動作出奇地輕柔。

“為什么幫我？“桑渝突然問，“就算要對付齊家，你本可以自己出手。“

祁瑾將用過的濕巾折好：“你覺得是為什么？“

車窗外的霓虹燈掠過他的側(cè)臉，明暗交錯間，桑渝恍惚看到了十年前那個失去父親的少年。

“……因為共同的敵人？“她試探道。

祁瑾沒有回答。

當(dāng)晚，桑渝做了噩夢。

夢里是前世的最后時刻——刺眼的車燈，尖銳的剎車聲，還有齊悅站在馬路對面冷笑的臉。她猛地驚醒，發(fā)現(xiàn)枕邊一片濕冷。

咚咚。

輕微的敲門聲響起。桑渝開了門，祁瑾站在走廊里，手里端著杯熱牛奶。

“你叫了我的名字。“他說。

桑渝一怔：“什么？“

“你在夢里喊'祁瑾救我'。“他遞過牛奶，“做噩夢了？“

溫?zé)岬牟ＡП儋N著掌心，桑渝突然鼻子一酸。前世的她瀕死時，確實在心里呼救過，卻無人回應(yīng)。

“……謝謝。“她低聲說。

祁瑾抬手，似乎想摸她的頭，卻在半空停住：“睡吧，明天還有董事會。“

他轉(zhuǎn)身要走，桑渝卻鬼使神差地抓住他的衣角：“能留下來嗎？就……坐在沙發(fā)上。“

話一出口她就后悔了。這太越界，太脆弱，完全不符合他們契約關(guān)系的定義。

但祁瑾只是靜靜看了她幾秒，然后關(guān)上房門，在靠窗的單人沙發(fā)上坐下：“我就在這里。“

第二天清晨，桑渝被陽光喚醒。

祁瑾還在沙發(fā)上，長腿隨意伸展，襯衫領(lǐng)口解開兩顆扣子，露出鎖骨。他手里拿著份文件，聽到動靜后抬眼：“睡得好嗎？“

桑渝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被角被仔細(xì)掖好，床頭還多了杯溫水。某種溫暖的情緒在胸腔蔓延，她匆忙用喝水掩飾：“嗯。你……沒睡？“

“處理點工作。“祁瑾站起身，突然皺眉按住胃部。

桑渝立刻下床：“胃又疼了？“

“沒事。“

“撒謊。“桑渝拉開抽屜取出藥盒，“昨晚是不是又喝咖啡了？“

祁瑾難得露出被抓包的表情：“一杯。“

“兩杯。“陳默的聲音從門外傳來，“祁總，車準(zhǔn)備好了——呃，我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

桑渝這才意識到自己還穿著睡衣，而祁瑾徹夜待在她房間。陳默的眼神在兩人之間來回掃視，表情逐漸微妙。

“不是你想的那樣。“桑渝脫口而出。

“我想的哪樣？“陳默無辜眨眼。

祁瑾接過藥片吞下，面不改色：“通知公關(guān)部，準(zhǔn)備通稿。“

“什么通稿？“桑渝問。

祁瑾系好袖扣，唇角微勾：“'祁氏總裁與未婚妻恩愛同居'的通稿。“

當(dāng)天下午，桑渝在祁氏茶水間聽到了最新八卦。

“聽說祁總昨晚在桑小姐房間待到天亮！“

“難怪今天董事會全程春風(fēng)滿面……“

“之前誰說他們是形婚的？打臉了吧！“

桑渝默默倒掉咖啡。她本該生氣，卻莫名想起凌晨那個守在沙發(fā)上的身影，還有他說的那句“我就在這里“。

手機震動，祁瑾發(fā)來消息：【晚上七點，天臺見。】

桑渝回復(fù)：【有事？】

對方很快回道：【看星星。】

——看星星？那個工作狂祁瑾？

桑渝正想嘲諷兩句，下一條消息緊接著跳出來：

【你十六歲生日那天，在日記里寫想看流星雨。今晚有仙女座流星雨。】

桑渝的手指僵在屏幕上。

她確實寫過這樣的日記。但那本日記早在十年前就隨著桑家老宅的翻修不知所蹤。

除非……祁瑾不僅調(diào)查過她，還收集了她所有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