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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七百年一夢,大乘出關歸紅塵

那道純粹由幽暗光影勾勒的身影,懸停于龜甲虛影中央。沒有言語,沒有動作,只有那道穿透萬古的目光,冰冷、沉寂,如同俯瞰塵埃。王衍僵在床上,靈魂仿佛都被那目光凍結,連思維都凝滯成冰。時間失去了意義,只有那無聲的、來自時空盡頭的審視。

下一瞬。

龜甲虛影連同中央的身影,毫無征兆地崩散!

并非爆炸,而是無聲地分解、坍縮,化作億萬點細碎如星塵的幽暗光粒!這些光粒如同擁有生命,又似受到無形牽引,瞬間匯聚成一道凝練到極致的幽光長河,在王衍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之前,便無聲無息地貫入他的眉心!

“轟——!”

無法形容的龐大信息洪流,如同決堤的星河,瞬間沖垮了他意識的堤壩!

不再是撕裂靈魂的劇痛,而是一種被徹底撐爆、幾乎要被同化為虛無的脹裂感!無數光怪陸離、繁復玄奧到超越人類理解極限的符文、圖錄、心訣、意念……蠻橫地烙印進他的靈魂深處!

**《上清洞玄真解·殘篇·卷一》**——浩瀚如煙的修煉法門,行氣路線復雜精妙,直指大道本源,蘊含天地至理,晦澀艱深卻又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吸引力。

**《混元丹箓·外篇》**——無數從未聽聞的天材地寶圖鑒,千奇百怪的煉丹手法,控火訣竅,成丹異象,一爐爐丹藥的幻影在意識中沉浮。

**《九劫陣圖·基礎篇》**——繁復到令人眼暈的陣紋軌跡,空間節點的推演,引動地脈天星之力的法門,殺陣、困陣、幻陣、聚靈陣……基礎陣理如星辰羅列。

**云夢大澤·隱龍潭**——一個極其清晰、帶著獨特空間波動的坐標印記,如同烙印般刻入腦海。信息明確:此地隱秘,無險,存有前輩遺澤,靜待有緣。

**一方青色玉簡**——觸感冰涼溫潤,信息標明其唯一作用:一次性開啟一處特殊空間節點,內蘊時間流速奇快(外界一日,其內約百年),空間穩固,內置試煉妖獸虛影(強度隨進入者修為提升),空間內時間流逝七百年后自動排斥回歸主世界。慎用!僅此一枚!

**三只羊脂玉瓶**——瓶身烙印著古拙符文,信息顯示內蘊:九轉還魂丹(吊命奇藥,肉白骨活死人)一枚;生生造化丹(固本培元,修復道基)一枚;萬載空青髓(淬煉神魂,提升悟性)一滴。

**一滴暗金色、粘稠如汞、散發著古老蠻荒氣息的液體**——信息烙印:**古巫精血**。蘊含恐怖氣血本源與不滅戰意,可淬煉無上戰體,融合風險極高,意志不堅者觸之即焚!

這信息洪流的沖擊遠超J山龜甲帶來的撕裂感,是另一種層面的“湮滅”與“重塑”。王衍感覺自己的意識像一片脆弱的樹葉,在宇宙風暴中被撕扯、填充、改造。他悶哼一聲,身體在柔軟的被褥中繃緊如弓,冷汗瞬間濕透全身,太陽穴突突狂跳,眼前徹底被無窮無盡的知識洪流淹沒。

不知過了多久,那狂暴的信息流終于漸漸平息,如同狂暴的海嘯退去,留下被徹底沖刷、重塑過的意識沙灘。脹裂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靈魂被強行擴容后的疲憊與空茫,以及那烙印在靈魂深處、無法磨滅的龐大傳承。

他猛地睜開眼,劇烈喘息,胸膛起伏不定。窗外,天際已泛起魚肚白。臥室里安靜如初,智能空調的微風輕拂,仿佛剛才那毀天滅地的信息沖擊只是一場過于真實的噩夢。

但眉心深處,那片龜甲的虛影印記微微灼熱,腦海中那浩瀚如海的《上清洞玄真解》開篇心法、《混元丹箓》中一株株靈藥的幻影、《九劫陣圖》的基礎陣紋、以及“云夢大澤·隱龍潭”的坐標、“青色玉簡”、“古巫精血”等物的信息……清晰得如同掌上觀紋!

不是夢!

巨大的沖擊過后,是難以言喻的亢奮與一絲深沉的敬畏。這份傳承太過驚人,也太過沉重。那龜甲虛影最后的一瞥,冰冷沉寂,卻蘊含著無法想象的因果。

王衍坐起身,靠在床頭,閉目凝神。他沒有急于去觸碰那些高深莫測的功法丹方,而是將全部心神集中在那枚靜靜“存放”于意識中的青色玉簡上。

“外界一日,其內百年……七百年……”他低聲呢喃,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的光芒。現代社會的身份、財富,在觸摸到那龜甲裂痕的瞬間,就已蒙上了塵埃。這份傳承帶來的,是超越凡俗的路徑,也是無法回避的因果漩渦。他需要力量,需要時間,需要徹底消化這份來自洪荒的饋贈,更需要……擁有足以面對那龜甲虛影所代表存在的底氣!

現實的時間,太寶貴,也太緩慢了。

心念既定,再無猶豫。

王衍翻身下床,并未驚動任何人。他走進書房,打開電腦,手指在鍵盤上快速敲擊,發出幾封措辭簡潔卻不容置疑的郵件。內容核心只有一點:因個人原因,即日起卸任公司所有管理職務,僅保留原始股份及分紅權益,公司交由核心團隊全權運營。郵件設定為三日后自動發送。

做完這一切,他關閉電腦,仿佛卸下了一個沉重的包袱。環顧這間充滿現代科技感與昂貴藝術品裝飾的書房,眼神平靜無波。這里的一切,曾經是他奮斗的勛章,如今卻成了即將褪色的背景。

他走到保險柜前,取出一個低調的鈦合金手提箱。里面除了必要的身份文件、幾張不記名銀行卡,便是他為自己準備的最后一點“塵世保障”。他將那枚青色玉簡、三只玉瓶以及盛放著“古巫精血”的、非金非玉的黑色小瓶,鄭重地放入箱中。龜甲的傳承已融入靈魂,無需外物承載。

最后,他拿起手機,給徐大由發了一條信息:“大由,閉關一段時間,處理點私事。勿念,回來找你喝酒。”發送,關機。

做完這一切,他提著箱子,最后一次看了一眼這棟冰冷的“豪宅”,轉身離開,沒有半分留戀。

目的地——云夢大澤·隱龍潭。

根據傳承印記的指引,王衍跋涉千里,深入人跡罕至的原始雨林。在瘴氣彌漫、古木參天的深處,一處被瀑布掩蓋的幽潭底部,他觸發了隱秘的空間節點。

眼前景物如水波般蕩漾、扭曲。再睜眼時,已身處一片奇異的空間。

頭頂沒有日月星辰,只有一片灰蒙蒙、永恒不變的混沌天穹,散發著微弱而均勻的光。腳下是堅硬的、泛著金屬光澤的黑色巖石大地,遼闊無邊,一直延伸到視野盡頭灰蒙蒙的霧氣之中。空氣干燥、冰冷,帶著一種絕對的死寂。時間在這里仿佛失去了固有的刻度,流淌得粘稠而詭異。

這里,便是玉簡所開啟的“修煉場”。

王衍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那一絲踏入異空間的悸動。他盤膝坐下,取出那滴“古巫精血”。

暗金色的液體懸浮在掌心,粘稠如汞,一股源自太古洪荒的恐怖威壓與狂暴熾烈的氣血之力撲面而來,仿佛握著一顆即將爆發的恒星!僅僅是氣息,就讓他全身骨骼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皮膚下的血管賁張欲裂!

融合,兇險萬分!但《上清洞玄真解》的煉體篇,正需要此等至陽至剛、蘊含不滅戰意的本源精血為引!

他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毫不猶豫地將這滴沉重如山的精血按向自己的心口!

“呃啊——!!!”

無法形容的劇痛瞬間席卷全身!仿佛億萬根燒紅的鋼針從心口刺入,瞬間貫穿四肢百骸!每一寸肌肉、每一根骨骼、每一條經脈都在瘋狂地撕裂、重組!暗金色的光芒從他體內爆發,皮膚瞬間變得赤紅滾燙,如同燒紅的烙鐵,又迅速被一層暗金色的、如同古老圖騰般的紋路覆蓋!狂暴的意志沖擊著他的識海,那是來自遠古戰巫的不屈戰吼,帶著撕裂天地、焚盡八荒的滔天戰意,要將他渺小的自我意識徹底碾碎、同化!

王衍死死咬緊牙關,牙齦崩裂出血,喉嚨里發出野獸般的嘶吼。他瘋狂運轉起《上清洞玄真解》的心法,引導著體內那狂暴到足以摧毀星辰的蠻荒力量,按照玄奧的路線沖刷、淬煉、烙印!靈魂在劇痛與戰意的雙重碾壓下,如同風中殘燭,卻又在龜甲傳承帶來的堅韌意志下,死死守住靈臺最后一點清明!

時間,在這片死寂的空間里失去了意義。也許是一天,也許是一年。

當那撕裂靈魂的劇痛和狂暴的戰意終于如潮水般緩緩退去,王衍緩緩睜開雙眼。眸底深處,一點暗金色的光芒一閃而逝,如同沉睡的火山。他的身體不再滾燙,皮膚恢復成健康的小麥色,但肌肉的線條變得更加流暢、內斂,蘊含著爆炸性的力量。皮膚下,隱約可見暗金色的紋路流轉,透出一種古老、堅韌、近乎不朽的氣息。古巫精血,初步融合!

他沒有停歇。心念一動,龜甲虛影在識海中緩緩旋轉,《上清洞玄真解》的浩瀚經文流淌心間。他開始引動這空間內稀薄卻精純的靈氣,按照那玄奧無比的行功路線,沖擊經脈,開辟丹田!

修煉,正式開啟!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在這片只有灰色天穹和黑色大地的死寂空間里,王衍徹底沉入了修煉的苦海。

盤膝打坐,搬運周天,靈氣如涓涓細流匯入干涸的河床,沖刷著閉塞的經脈,一點點拓展著丹田氣海。枯燥、寂寞、伴隨著每一次沖關失敗帶來的靈力反噬之痛。

心念再動,空間震蕩!一頭由純粹能量構成、形似插翅猛虎的妖獸虛影咆哮著在他面前凝聚!獠牙森然,利爪如鉤,帶著兇戾的氣息猛撲而來!

戰斗!無休止的戰斗!

王衍赤手空拳,憑借初步融合古巫精血帶來的強悍體魄和《上清洞玄真解》中記載的基礎戰技,與這些實力隨著他修為提升而不斷增強的妖獸虛影搏殺!鮮血飛濺(雖是能量體,痛感卻無比真實),骨骼斷裂聲清晰可聞,無數次被撕碎、擊倒,又在劇痛中掙扎爬起,運轉心法修復傷體,總結經驗,再次迎戰!

丹藥成了救命稻草。靈力枯竭時,吞服生生造化丹,磅礴藥力瞬間補充消耗,修復暗傷;神魂疲憊欲裂時,服下萬載空青髓,冰涼氣息直透識海,滌蕩雜念,提升悟性。那枚九轉還魂丹,則如同定海神針,給了他搏命修煉的底氣。

修煉、戰斗、療傷、感悟……循環往復。

筑基、金丹、元嬰、化神、煉虛、合體、渡劫……

境界的壁壘在無數次生死搏殺、靈力枯竭又充盈的循環中被艱難地、一次次地沖破。他的氣息越來越沉凝,眼神越來越深邃,舉手投足間引動的靈力波動也越發浩大。體表流轉的暗金紋路越發清晰深邃,肉身強度達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地步,硬撼妖獸虛影的利爪而只留下淡淡白痕。識海之中,龜甲虛影緩緩旋轉,散發出蒼茫古老的氣息,其上四道裂痕似乎也隨著他修為提升而隱有呼應。

時間,如同指間流沙,無聲滑落。

灰色天穹永恒不變,黑色大地記錄著他戰斗留下的無數坑洼與裂痕。

一百年……三百年……五百年……

七百年!

當那個無形的、刻印在玉簡規則中的時間節點終于到來——

嗡!

整個灰色空間猛地一震!一股沛然莫御、無法抗拒的排斥之力驟然降臨!

盤膝坐在一處巨大戰斗坑洞中央的王衍,猛地睜開雙眼!

七百年的沉淀,七百年的廝殺,七百年的枯寂……所有的情緒仿佛都已沉淀為眼底深處的一片古井無波。只有那偶爾掠過的精芒,如同劃破夜空的雷霆,昭示著其內蘊含的恐怖力量。他的面容依舊年輕,氣質卻已滄桑如淵,身形看似普通,卻仿佛與腳下的大地融為一體,蘊含著足以崩山斷岳的偉力。

大乘期!

“終于……到了。”

他低聲自語,聲音平靜無波,卻帶著一種仿佛能引動空間共鳴的奇異韻律。

排斥之力驟然加強!眼前的空間如同被打碎的鏡子般寸寸碎裂!

沒有驚天動地的聲響,只有光影的瞬間扭曲與置換。

王衍的身影,連同那個鈦合金手提箱,瞬間消失在原地。

……

刺耳的汽車鳴笛聲,混合著人聲的喧囂,如同無數根鋼針,猛地扎進王衍的耳膜!

腳下是堅硬的水泥地,不再是那片黑色巖石。頭頂是灰蒙蒙、但明顯屬于現代都市的天空,不再是永恒的混沌灰。空氣渾濁,充滿了汽車尾氣、灰塵和食物的混合氣味,濃郁得讓他微微蹙眉。

他站在一條繁華商業街的十字路口,身邊是川流不息、行色匆匆的人群。穿著時尚的年輕人舉著手機說笑走過,外賣騎手騎著電瓶車在車流中驚險穿梭,巨大的LED廣告牌閃爍著刺眼的光芒,播放著當紅明星代言的化妝品廣告。

時間流速帶來的強烈錯位感,如同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王衍的意識之上!

七百年!

在那片死寂空間里,他經歷了整整七百年的修煉、廝殺、枯坐!每一個呼吸都清晰無比,每一次受傷的痛楚都烙印在靈魂深處。而外界……僅僅過去了七天?或者更短?

眼前的現代都市景象,熟悉又陌生。那些行人的穿著、手中的電子設備、街邊的店鋪招牌……信息量龐大而瑣碎,如同海嘯般沖擊著他早已習慣了絕對寂靜和單一修煉目標的大腦。喧囂的聲音不再是背景,而是變成了尖銳的噪音,刺激著他被淬煉得敏銳無比的神經。

他甚至能清晰地“聽”到幾十米外兩個女孩討論口紅色號的竊竊私語,能“看”到百米高空一只飛鳥振翅時羽毛的細微顫動,能“嗅”到街角垃圾桶里腐爛水果的酸臭和旁邊咖啡店飄出的濃郁焦糖香氣……五感被放大了無數倍,接收到的信息龐雜混亂,幾乎要將他淹沒。

更強烈的,是身體與靈魂的“不適”。

七百年的修煉,早已將《上清洞玄真解》的力量烙印進每一寸血肉骨髓,舉手投足間引動的天地靈氣雖被極力收斂,卻依舊讓他感覺自己像個格格不入的“異物”,行走在脆弱的凡塵畫卷中,仿佛稍一用力,就會將周圍的一切震碎。體內澎湃如汪洋的大乘期法力在經脈中緩緩流淌,帶來的不是掌控感,而是一種被束縛在狹小皮囊中的輕微滯澀感。屬于現代人王衍的記憶、情感、習慣,與那沉淀了七百年的修真者意志激烈地碰撞、摩擦,帶來一種深入骨髓的撕裂與孤獨。

他站在原地,如同洶涌人潮中一塊突兀的礁石。周圍的人群下意識地繞開他,帶著好奇或漠然的目光匆匆瞥過這個穿著普通沖鋒衣(在空間內換了備用的)、提著箱子、眼神有些茫然的年輕人。

“搞行為藝術的吧?站那兒半天了……”

“看著挺帥,就是眼神有點嚇人…”

“讓讓,麻煩讓讓!”

細碎的議論和催促聲傳來,將王衍從強烈的時空錯位感中稍稍拉回現實。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頭翻涌的混亂與不適感。七百年的心性磨礪在此刻發揮了作用,眼底深處的波瀾迅速平復,重新歸于一片深邃的平靜,只是那平靜之下,是難以言喻的滄桑。

他需要適應。需要時間,讓這具承載了七百年修為的軀體和靈魂,重新“學會”融入這個只過去了短短數日的凡塵。

心念微動,強大的神識如同無形的潮水,瞬間擴散開來,又在觸及周圍人群之前被精準地收斂。他輕易地“捕捉”到了這個城市的氣息,定位了方向。

第一步,不是去公司,不是去見任何人。

他需要回家。回到那個生他養他、節奏緩慢、帶著泥土和草木氣息的小縣城。那里沒有都市的喧囂和快節奏,能給他一個緩沖的港灣,讓他慢慢梳理這七百年帶來的翻天覆地的變化,讓靈魂真正“落地”。

王衍抬起頭,目光穿透喧囂的人潮與高樓,望向北方。腳步沉穩地邁開,匯入人流,朝著最近的地鐵站走去。背影融入都市的洪流,卻帶著一種遺世獨立的蒼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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