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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霧散人歸,龜甲星圖入夢來

引擎低沉的轟鳴在深夜的濱江路上顯得格外清晰,庫里南平穩滑行,將喧囂的霓虹和鼎沸的人聲隔絕在雙層夾膠玻璃之外。車內彌漫著淡淡的皮革香氛和雪茄尾調的煙絲氣息。王衍靠在寬大柔軟的后座里,指尖無意識地在冰涼的真皮扶手上輕輕敲擊。窗外流光溢彩的城市倒影飛快掠過他輪廓分明的側臉,映在那雙沉靜如淵的眼眸深處,卻掀不起絲毫波瀾。他剛剛結束一場應酬,二十七歲的年紀,名下估值數億的科技公司,年入三百萬只是報表上最不起眼的一行數字。成功的光環戴得久了,便成了習慣,也成了無形的殼。

車穩穩停在一棟設計感極強的現代風格別墅前,低調的深灰色外立面在庭院柔和的景觀燈下泛著冷硬的光澤。指紋鎖無聲滑開,智能家居系統感應到主人歸來,玄關、客廳、走廊的燈光次第亮起,溫暖而不刺眼。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精心打理過的日式枯山水庭院,幾塊嶙峋的臥石在射燈下投下寂靜的影子。

王衍脫下剪裁精良的深灰色羊絨大衣,隨手搭在玄關的衣帽架上,露出里面質地柔軟的煙灰色高領毛衣。他走到開放式廚房的中島旁,給自己倒了杯冰水。玻璃杯壁沁出細密的水珠,涼意透過指尖,稍微驅散了酒意帶來的微醺和應酬后的疲憊。J山那片濃霧、冰冷龜甲、四象撕裂靈魂的劇痛、凝固的蠟像人群、霧墻中燃燒的血眼烏鴉、以及背包里地圖上被幽綠火焰抹去的“J山”字樣……這些光怪陸離的碎片,如同沉入深海的暗礁,在意識底層蟄伏著,卻并未消散。他微微蹙眉,指尖下意識地撫過眉心,那里似乎還殘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深入骨髓的冰冷印記。

“叮咚——叮咚——”

門鈴突兀地響起,打破了室內的寧靜。可視門禁屏幕上,映出一張笑容燦爛、胡子拉碴的大臉,幾乎要把整個屏幕撐滿。

王衍眉間的微蹙瞬間化開,嘴角難得地向上彎起一個真切的弧度。他走過去開門。

“Surprise!王大老板!”門剛開一條縫,一個洪亮帶著點沙啞的大嗓門就迫不及待地擠了進來。徐大由,王衍大學時代睡在上鋪的兄弟,穿著一件半舊不新的沖鋒衣,頭發被風吹得有點亂,手里還提溜著兩個印著燒烤店Logo的塑料袋,里面是打包好的錫紙盒和幾罐啤酒。他毫不客氣地擠進門,帶著一身室外的寒氣,熟門熟路地把東西往玄關柜上一放,然后張開雙臂作勢就要撲上來熊抱。

“得得得,離我遠點,一身煙熏火燎味兒。”王衍敏捷地側身讓開,嫌棄地擺擺手,眼底的笑意卻藏不住,“這都幾點了?夜闖民宅?”

“嗨,這不剛在‘老地方’跟幾個朋友擼串嘛!”徐大由毫不在意,一邊換拖鞋一邊大大咧咧地說,“路過你這‘豪宅’,瞅著燈還亮著,想著你這尊大佛肯定又是應酬剛回,胃里空著吧?正好,兄弟給你送溫暖來了!”他晃了晃手里的袋子,濃郁的孜然和烤肉的香氣立刻在玄關彌漫開來,“知道你丫現在講究,特意讓老板少放辣,多放芝麻!還有你最愛的冰鎮‘大綠棒子’!”

王衍失笑,搖搖頭:“徐大由,你這‘路過’的路程可真夠遠的,橫跨半個城吧?”他引著徐大由往客廳走,“進來吧,正好,省得我點外賣了。不過酒就算了,今晚剛喝過。”

“哎呀,應酬那叫喝酒嗎?那叫受刑!跟兄弟我喝才叫放松!”徐大由一屁股陷進客廳寬大舒適的布藝沙發里,舒服地嘆了口氣,熟練地打開塑料袋,把錫紙盒一個個擺開在茶幾上,又“啪”一聲拉開一罐啤酒,泡沫涌出,發出誘人的嘶嘶聲。“來來來,別端著了,知道你丫酒量好,一罐漱漱口!說說,今晚又伺候哪位‘甲方爸爸’去了?是不是又被灌得找不著北?”

客廳暖黃的燈光下,兩個老友對坐。窗外是清冷的城市夜景,窗內是烤串的煙火氣和冰啤酒的清爽。王衍拿起一串烤得焦香的牛板筋,慢條斯理地吃著,聽著徐大由唾沫橫飛地講他最近搞的戶外直播又遇到了什么奇葩事,哪個小網紅想蹭他流量結果被他懟得下不來臺。

“你是不知道,那哥們兒,開個濾鏡下巴尖得能犁地,非說自己純天然!我當場就給他直播間觀眾科普了一下‘亞洲三大邪術’……”徐大由灌了口啤酒,笑得前仰后合。

王衍也忍不住笑出聲,拿起啤酒罐和他碰了一下:“就你這張嘴,沒被人套麻袋真是奇跡。”他語氣帶著調侃,眼神卻溫和。只有在徐大由這種知根知底、完全不把他當“王總”的老友面前,他才能卸下那份商場打磨出的沉穩外殼,露出幾分屬于年輕人的促狹和放松。

“怕啥!哥們兒現在也是有百萬粉絲護體的人了!”徐大由得意地拍拍胸脯,隨即又湊近了些,壓低聲音,帶著點賊兮兮的八卦,“哎,說真的,老王,J山那趟‘獨自修行’感覺咋樣?我看你朋友圈照片,那霧大的,十米外雌雄同體啊!沒遇到點……嗯?”他擠眉弄眼,“比如,霧里的狐仙姐姐啥的?”

J山……霧……

這兩個字像無形的鑰匙,瞬間捅開了記憶深處某個被刻意壓抑的盒子。

冰冷刺骨的龜甲觸感、撕裂靈魂的四象咆哮、凝固的人群、霧中燃燒的血眼……無數混亂、冰冷、帶著非人惡意的畫面碎片猛地沖撞進腦海!

王衍握著啤酒罐的手指不易察覺地收緊了一下,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冰涼的金屬罐壁傳來真實的觸感,將他從那一瞬間的恍惚中拉回。他面色如常,甚至嘴角還噙著剛才未散的笑意,只是眼底深處飛快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暗沉。

他拿起啤酒罐,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帶來一絲清醒。隨即,他放下罐子,拿起一串烤得滋滋冒油的小羊排,語氣輕松,帶著恰到好處的調侃:“狐仙姐姐沒見著,倒是差點被霧氣里的‘迷路精’纏上,繞了大半天才走出來。不過,安靜是真安靜,比聽你在這兒叭叭叭強多了。”他斜睨了徐大由一眼。

“靠!不識好人心!”徐大由笑罵一句,被成功轉移了話題,又開始絮叨他直播間的趣事。

王衍微笑著聽,偶爾插科打諢兩句。烤串的香氣,啤酒的微苦,老友熟悉的大嗓門和沒心沒肺的笑聲,像一層溫暖的薄膜,暫時包裹住了心底那片冰冷刺骨的迷霧之地。他享受著這份難得的、屬于“王衍”而非“王總”的松弛。但那份深入骨髓的寒意,如同蟄伏在溫暖地底的冰棱,并未真正融化。

夜漸深,窗外城市的燈火稀疏了不少。茶幾上堆滿了空簽子和空啤酒罐。徐大由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眼角擠出點生理性的淚水,晃晃悠悠地站起來:“不行了不行了,年紀大了熬不動了。老王,你這沙發太舒服,再坐下去我怕直接睡這兒了。”

王衍也站起身,送他到門口:“路上慢點,叫代駕沒?”

“叫了叫了,樓下等著呢!”徐大由擺擺手,穿上他那件舊沖鋒衣,走到門口又回頭,拍了拍王衍的肩膀,臉上的嬉笑收斂了幾分,帶著點難得的認真,“兄弟,悠著點。錢是掙不完的,別把自己繃太緊。看你今天……雖然還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死樣子,但總覺得有點……嗯,說不上來,有點飄?是不是J山霧太大,吸多了?”他又開起了玩笑。

王衍心頭微動,面上卻只是笑著捶了他一拳:“滾蛋!趕緊的,別讓代駕等急了。”

送走徐大由,巨大的別墅瞬間重歸寂靜。智能燈光系統感應到主人活動結束,自動調暗了光線,只留下幾處幽微的夜燈。王衍臉上的笑容緩緩斂去,那份被老友帶來的短暫輕松感如同潮水般退去,露出了底下冰冷堅硬的礁石。

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著窗外沉靜的庭院和遠處城市模糊的光帶。指尖無意識地再次撫過眉心。那里,白日里被龜甲寒意侵染的感覺似乎又清晰了起來,帶著一種隱晦的、持續不斷的悸動。J山的迷霧,凝固的人群,燃燒的血眼,還有背包里無聲消失的地圖字跡……這些絕非幻覺。

疲憊感如同沉重的鉛塊,從四肢百骸深處彌漫上來,混合著酒后的微醺和靈魂深處殘留的、被撕裂過的鈍痛。他揉了揉眉心,轉身走向臥室。

智能恒溫系統將主臥的溫度維持在人體最舒適的區間。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稀疏的燈火,像散落在黑絲絨上的碎鉆。王衍把自己陷入那張昂貴的、符合人體工學的定制大床,柔軟的羽絨被包裹上來,帶著洗滌劑干凈的陽光氣息。他閉上眼,強迫自己清空大腦。

酒精的后勁開始真正發揮作用,意識如同沉入溫暖粘稠的蜜糖,迅速變得模糊、混沌。城市的喧囂、公司的報表、徐大由的笑臉……所有屬于“現在”的影像都開始褪色、扭曲、溶解。

取而代之的,是鋪天蓋地的灰白。

濃得化不開的霧氣,冰冷、粘稠,帶著海水的咸腥和腐朽的氣息,無聲無息地將他吞沒。他又回到了J山東北角那片荒涼原始的礁石灘。腳下是濕滑的青苔和冰冷的巖石,海浪在濃霧深處發出空洞的嗚咽。

沒有聲音,沒有方向,只有永恒的、死寂的灰白。

然而,在這片絕對的混沌與死寂中,一點幽暗的微光,卻頑強地刺破了濃霧的帷幕。

是它。

那片墨黑色的龜甲。

它靜靜地懸浮在王衍意識的正前方,比在礁石灘上觸摸到時更加巨大,更加清晰。龜甲表面那四道狂放不羈、彼此交錯切割的深邃裂痕,此刻正散發出一種難以言喻的、幽暗而古老的光暈。每一道裂痕都像一條流淌著星塵的微型銀河,內里有無數的光點在明滅、旋轉,遵循著某種玄奧莫測的軌跡。龜甲本身則像一塊承載著整個宇宙星圖的基石,緩緩地、無聲地自轉著,散發出一種蒼茫、厚重、仿佛自時間源頭便已存在的亙古氣息。

王衍的“意識”不由自主地被吸引過去,如同撲火的飛蛾。他“看”向其中一道裂痕——那道散發著凜冽冰寒氣息的蒼青色裂痕。

當他的“目光”聚焦在那裂痕深處的瞬間——

嗡!

龜甲猛地一震!那道蒼青色的裂痕驟然光芒大盛!

無數細碎、冰冷、閃爍著青光的古老符文,如同被驚動的星群,猛地從裂痕深處噴涌而出!它們并非雜亂無章,而是瞬間在王衍的“眼前”匯聚、組合,形成一道殘缺不全、卻又凌厲無匹的、由純粹符文構成的劍形虛影!

這虛影甫一出現,一股沛然莫御的、凍結靈魂的恐怖意志便轟然降臨!那不是文字,不是圖像,是一種直接作用于意識本源的、關于“切割”、“分離”、“凍結”的終極法則碎片!冰冷、純粹、帶著一種斬斷一切的絕對意志!

“呃啊——!”

王衍在沉睡中猛地弓起身子,發出一聲壓抑在喉嚨深處的、痛苦至極的悶哼!額頭上瞬間布滿冷汗,身體在羽絨被下不受控制地劇烈抽搐,仿佛靈魂被投入了絕對零度的冰淵,又被無數冰冷的刀刃反復切割!夢境中的劇痛如此真實,幾乎要撕裂他的意識!

就在他感覺自己要被這道冰冷的符文劍影徹底凍結、碾碎的絕望邊緣——

那懸浮的龜甲似乎感應到了他意識的瀕臨崩潰,猛地停止了旋轉。噴涌的符文瞬間倒卷回蒼青色的裂痕之中,那道恐怖的劍形虛影也隨之消散。

劇痛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一種靈魂被凍傷后的、深入骨髓的虛脫和麻木感。

王衍的意識如同溺水者終于浮出水面,猛地從那片冰冷死寂的灰白霧境中掙脫出來。他霍然睜開雙眼!

臥室里一片漆黑,只有智能窗簾縫隙透進幾縷微弱的城市夜光。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如同擂鼓,每一次搏動都牽扯著靈魂深處的鈍痛和冰冷。冷汗浸濕了睡衣的后背,帶來一片黏膩的冰涼。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手指緊緊攥著柔軟的羽絨被,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剛才那是什么?那道由冰冷符文組成的劍影……那深入骨髓的撕裂和凍結感……

傳承?那龜甲里蘊含的某種……力量碎片?

他驚魂未定,意識還沉浸在剛才那恐怖而玄奧的體驗中,混亂不堪。

就在他意識掙扎著回歸現實、與夢境殘影激烈糾纏的混沌瞬間——

嗡!

一聲極其輕微、卻又仿佛直接在靈魂深處響起的奇異嗡鳴!

王衍的瞳孔驟然收縮!

就在他眉心前方寸許的空氣中,那片墨黑色的龜甲虛影,竟然再一次浮現出來!它比夢中更加凝實,只有巴掌大小,靜靜地懸浮在黑暗中,龜甲表面那四道深邃的裂痕緩緩流淌著幽暗的光暈。

而就在這龜甲虛影的正中央,在那四道裂痕交匯的最核心之處——

一道模糊的、純粹由幽暗光影勾勒出的身影,正無聲無息地凝聚!

那身影似乎穿著樣式極其古拙的寬袍,長發披散。看不清面容,只有一道深邃、冰冷、仿佛穿透了無盡時空的目光,如同實質般,從那光影輪廓的頭部位置投射出來。

那目光……跨越了夢境與現實的界限,無視了血肉軀殼的阻隔,帶著一種至高無上的蒼茫與沉寂,以及一絲微不可察的……審視?

如同沉睡萬古的神祇,于深淵中投來蘇醒前的第一瞥。

冰冷,死寂,卻又蘊含著足以令星辰崩滅的威嚴!

王衍全身的血液仿佛在這一瞬間徹底凍結!連思維都陷入了絕對的停滯。他僵在床上,連一根手指都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道懸浮于黑暗中的龜甲虛影,以及虛影中央那道剛剛凝聚、正向他投來冰冷一瞥的幽暗身影。

臥室里恒溫空調發出的微弱氣流聲,窗外城市遙遠的車流聲……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時間仿佛再次凝固。

只有那道身影的目光,如同兩柄無形的冰錐,死死地釘在他的靈魂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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