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年某月某日，初三下學期開學，正是春寒料峭的日子。春風已至，卻依然寒冷。厚厚的衣服是不敢脫的。

蜀中一所不知名的山區初中，早上第二節課，數學老師臨時有事讓大家伙兒自習。

混蛋蜷縮在教室，對著幾何圖形摳頭皮。理科是他的弱項，靠著刷題和身為學校教工子弟的優勢（課后甚至放學后可以隨意打擾老師），勉強跟上第一梯隊的進度。

天賦那是沒有一點。說白了就是智商勉強夠用，但是沒有點在理化科目上。只能硬啃刷題才不被那些聰明娃甩太遠。然后在文科項目上找補回來。常年在班級前十左右晃蕩。

一直特別羨慕有些山里娃，那腦子是真的夠用。平時也沒見人怎么刷題苦讀，周末回家，農忙假，寒暑假還要幫家里干農活。壯實些的已經被家里當壯勞力用了，栽秧打谷無一不精。

就這，有的人次次數學滿分，偶爾被扣一分半分的，也可能只是他的科任老師要敲打敲打，故意找個借口罷了。

怎不讓人羨慕嫉妒恨滿胸？

混蛋正在對著數學抓耳撓腮，一陣寒風撲面，卻是班主任老李帶了個女生進來。

喲呵，女的？打量打量還挺好看。

早就被數學題折磨得欲生欲死的混蛋瞬間精神了。好吧，等了一整個寒假，果然沒記錯。

老李拍拍手，讓所有人把注意力集中在講臺上。

“今天我們班來了新同學，大家歡迎歡迎?！?

于是教室里響起還算熱烈的掌聲。來了新同學是件不大不小的談資，新同學是個女生也是加分項。

新同學是女生還挺好看再加分。

新同學是挺好看的女生，而且還是學霸，就更符合初中男生那萌動春心里的完美人設了。當然，學霸這事兒是大家后來才知道的。包括混蛋。

而當時，混蛋只是覺得，這女生眉眼如畫膚色白皙，有兩分姿色。雖然厚實的冬裝遮掩了身材，但初出茅廬的渣男混蛋還是看出來：

既非太平姬，亦非死肥婆。豐腴有致，身材不錯。惜乎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矣。

看看，這就是多讀書的好處。哪怕是當混蛋，也是有文化的混蛋。

然后是了無新意的自我介紹。叫什么名字來自哪里。很開心加入初三一班的大家庭，和同學們一起度過初中生涯的最后學期……

等等。

混蛋聽得不是很認真。因為來自多年后的他，對何芳菲還有什么不清楚呢？他的第一個女朋友，第一個女人。把他從男孩變成男人的那個女人。

倒是對女生的聲音頗為贊許，干凈清脆如林間畫眉。話語也不多，說完簡單幾句話就閉嘴。安安靜靜地站在那里，不怯場也不張揚。

混蛋給女孩打了八十五分。清代頑主李漁曾詳細論述女子之美。在膚，一白遮百丑，玉體橫陳榻上美也。在音，清脆如黃鸝鳥，悅耳為上。

李老混蛋的歪理邪說很多，女人的骨，女人的肉，女人的才華氣質等等。小混蛋也記不住那許多。但是多年以后，每每總能在女人身上發現老混蛋的正確。果然在吃喝玩樂方面，中國老祖宗已經做到了極致。

接下來安排座位，正好混蛋前面的那個女生旁邊是空位，于是新來的小姐姐就成了前排同學。

位置不錯。小混蛋不由得唇角微彎，略微有點得意。記憶一點沒錯，妥妥的近水樓臺啊。

新同學在前排整理課桌，小混蛋在后面盯著少女的背影猛看。身材么衣服太厚顯不出來。那扎得高高的馬尾黑亮黑亮，跟雪白的脖子形成了鮮明對比。

少年歪書讀過不少，胡謅張口就來。忍不住咕噥了句：

青絲如瀑，肌膚勝雪。

前方的少女收拾書本的動作頓了頓，許是沒聽清，許是還不熟，終究沒有為少年轉身。

等到下課鈴聲響起，沒有老師拖堂，少男少女蜂擁而出。因為第二節課完了是大課間，要出去做廣播體操和眼保健操。去遲了得扣班級分。

一眾初三的老油子們深知，值周老師不打勤不打懶專打不長眼。這周的值周老師是個女的，不太好惹。誰也不想撞她槍口上。

到時候臊眉耷眼的升旗臺上一站，等老班領人，再扣個班級操行分——不僅當時就臊得慌，后續還有老班的嘮叨，班干部的親切問候……

何苦呢，都不容易。

認認真真做完也不知道是第五六七八九哪套廣播體操。主要是天氣著實有點冷，蹦蹦跳跳更熱乎。

眼保健操就比較劃水了。一眾初三老油子們隨便捏捏蒙混過關。反正手是舉起來放在頭上了。大差不差就行。老師們也看不出來，看出點啥也懶得管。

沒那精神。

然后例行搶廁所放水。完了最受高年級老油條喜愛的節目就來了。

學校只有一個大廁所，但是跟教室區域隔著一整個操場。所有學生上完廁所回教室都要橫穿整個操場。

這是一段接近百米的?；ㄔu選之路。也是光明正大偷窺妹子的絕佳陣地。因為路的對面是幾個水泥墩子，那是撿幾塊磚就可以做球網的乒乓球臺。

因為乒乓球臺并不多，狼多肉少。不知道從何時起，沒輪到大展身手的少年們就集體轉向，開始盯著上完廁所回教室的女生看。邊看還要邊評頭論足。

這個女生黑了，不好看。那個女生白凈，闊以。那誰誰是初二.三班的，打扮有點流行哦……

喲，這個女生好看，新來的嗎？誰認識……

有時候因為少年餓狼們目光太過灼灼，心理素質不太行的女生往往腳下絆蒜。這時候便會引發快活的笑聲。

當然這樣的事一般發生在初一的小女生身上。初二初三的女生可不虛這些少年餓狼。給個白眼都是輕的，要是有什么出格言語，撓你個滿臉開花。自從某個嘴賤兄以身試法之后，大家都收斂許多。

主要還是評選所謂的五大?；?，為自己的女神怒懟兄弟。或者春心特別萌動的，會特別關注自己的暗戀對象。

學校開始還想管管來著，后來發現也出不了什么事。干脆撒手。只有各個老班怕自家的小畜生惹禍，時不時在班里提點一二，讓兔崽子們悠著些。

我們可愛的少年混蛋，何子卿同學，此時也混在少年餓狼們之中。對著來往的女生們視奸。

因為有這些少年餓狼們，其實上廁所的女生，幾乎都是兩三人甚至四五個一伙的。絕少獨自一人在群狼環伺之下行走。偶爾落單的，不是大心臟的虎妞，就是匆忙一路小跑。

少年混蛋看得有些乏味。自小就是在這學?；欤^的?；?，有些是自小的光屁股玩伴，早就祛魅了。還有些要么長不在自己的點上，要么是不假詞色于任何人，成績又好。成績好的女生那是老師們的心肝寶貝，深知學校運轉邏輯的混蛋自然知道招惹不得。

那是找死。

初一的柴火妞干干瘦瘦的毫無嚼頭?？戳艘粋€學期再過個年，也沒幾個長開的。

質量稀爛。

正無精打采的，聽著有人在問。

“喲喂，這個不錯！”

“嗯嗯，沒見過啊。新來的？”這是有人在附和。

“哪個班的？誰認識？”有人在收集情報。

“有點兒好看，皮膚還白，是我喜歡的款?！边@是有人起了打貓兒心腸。

混蛋打眼望去，不禁樂了。這不是自己的新前排同學嗎？自己等了三十年的那個女生。

也許是因為跟?；▊兺墑e的選手終于出現，大家都不認識。少年餓狼們的嚷嚷稍微有點大聲，驚動了正挽著同桌的何芳瑤。

黑白分明的眸光流轉，看向少年餓狼們。

別看評頭論足叨逼叨個不停，美女真回頭了，各個把眼神讓開。看天，看地，看球臺，還有回頭看山的。

一幫沒出息的慫貨！

混蛋是誰啊？這學校的一畝二分地盤，讓他虛的只有老爸的皮帶，肝火旺盛的校長的咆哮。更何況帶著重生回來四十幾年的社會閱歷。

微微一笑，回望過去。

少女和混蛋的目光一碰，終是混蛋臉皮更厚實，毫不客氣的在少女胸前剮了一眼。

本來還落落大方的少女瞬間感受到了來自異性的美好祝福。

臉蛋一紅，挽著同桌小透明的手臂，加快速度撤離現場。其實她又沒犯什么錯。

等到那高馬尾的背影一跳一跳的快要消失，少年餓狼們才結束了各種拙劣的抽象派表演。繼續打聽起這女生的信息。

只有混蛋全程沒退縮，目光交錯之間，大獲全勝！

那年他虛歲十七，她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