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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問路,凡修之別

三水縣的青石板路被往來的馬蹄踩得發亮,縫隙里嵌著經年累月的泥垢,像一塊被反復擦拭的舊銅鏡。凌云站在鎮口的牌坊下,望著眼前喧鬧的街市,一時有些恍惚。

從黑風嶺鉆出來時,他的粗布褂子被樹枝劃得像破漁網,褲腳還沾著暗紅的血漬——那是刀疤臉的血。山風吹了一路,血漬凝成了硬殼,蹭在皮膚上又癢又疼。此刻聞到街市上飄來的油條香、脂粉氣,竟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這位小哥,要換衣裳不?”一個蹲在墻角補鞋的老漢見他打量著自己的破衣,咧開缺牙的嘴笑了,“我這兒有剛收的半舊棉襖,只要兩個銅板。”

凌云摸了摸懷里的儲物袋,五塊下品靈石沉甸甸的,像揣著幾塊暖玉。他從黑風嶺的石縫里摳出的那塊靈石,換了二十個銅板,足夠他在這鎮上好好休整一番。“給我來件干凈的。”

老漢眼睛一亮,從身后的麻袋里翻出件灰布短褂,雖然袖口磨破了邊,卻漿洗得發白,帶著淡淡的皂角香。“這是前兒個從貨郎那兒收的,他說穿了不到半年,靈得很。”

凌云把短褂套在身上,大小正合適。脫下舊褂子時,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口的殘片,冰涼的觸感讓他安心。殘片在黑風嶺救了他一命后,又恢復了沉默,像個守口如瓶的老者,藏著說不清的秘密。

“去茶館怎么走?”他把兩個銅板遞給老漢,指尖觸到對方掌心的厚繭——那是常年握錐子磨出的,像老樹皮一樣粗糙。

“往前走到十字路口,右轉就是‘迎客樓’,那兒的茶最地道。”老漢用錐子指了指方向,又壓低聲音,“小哥是從黑風嶺過來的?我看你這精氣神,不像普通的行腳商啊。”

凌云心里一動,含糊道:“做點小生意。”

“黑風嶺可不太平。”老漢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前陣子有個修仙的小哥,穿著青道袍,背著劍,說是要去青云宗,結果進了嶺就沒出來。后來有人在嶺口撿到只鞋,上面還沾著血呢。”他搖著頭,把銅板揣進懷里,“這年頭,修仙也不是什么好營生。”

凌云沒接話,轉身往茶館走去。陽光穿過街市兩旁的幌子,在地上投下晃動的光斑,像一群跳躍的金鱗。賣花的姑娘、挑擔的貨郎、算賬的掌柜……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煙火氣的忙碌,與黑風嶺的死寂形成鮮明對比。可他知道,這平和底下,藏著另一重規則——就像老漢說的,連修仙者都可能悄無聲息地死去。

迎客樓的木門掛著銅鈴,“叮鈴”一響,就有店小二迎上來,臉上堆著油滑的笑:“客官里面請!要茶還是要飯?我們這兒的醬肘子,全縣城第一!”

凌云揀了個靠窗的桌子坐下,點了壺最便宜的粗茶,一碟茴香豆。“打聽個事,去青云宗怎么走最快?”

店小二正擦著桌子的手頓了頓,上下打量他幾眼,見他穿著干凈短褂,不像窮酸乞丐,語氣才熱絡起來:“客官也是去青云宗的?這陣子啊,往青冥山去的年輕人可不少,都想被仙師選中呢。”他壓低聲音,“從這兒往東走,過了清石橋,有去青冥山腳下的馬車,一天兩趟,銀錢給足了,車夫還能給你講些青云宗的稀罕事。”

“謝了。”凌云給了他一個銅板,看著他顛顛地跑開,才端起茶杯。茶水又苦又澀,帶著股焦味,遠不如錢老板泡的粗茶順口。

鄰桌坐著兩個穿短打的漢子,正就著一盤醬牛肉喝酒,嗓門大得像打雷。

“……你是沒瞧見,去年青云宗來咱縣選徒,那場面!仙師站在臺上,手里的玉盤一亮,有的娃能讓盤子發光,有的連點動靜都沒有。”左邊的漢子灌了口酒,油光锃亮的臉上泛著紅,“我表姑家的小子,靈根倒是有,可惜是凡根,被選去外門,到現在連封家書都沒寄回來。”

“凡根?”右邊的漢子嗤笑一聲,用筷子戳著碗里的肉,“凡根去了也是白搭!我聽在青云宗山腳下開店的老表說,外門弟子的日子比狗還不如。每月就一塊下品靈石,不夠塞牙縫的,想多要?要么去靈田當牛做馬,要么去后山給高階弟子砍柴,稍有不慎就得受罰。”

左邊的漢子嘆了口氣:“誰說不是呢?去年有個凡根弟子,就為了搶一枚‘聚氣丹’,被內門弟子活活打死在靈田邊。仙師知道了,也只說‘凡根頑劣,自尋死路’,連句公道話都沒給。”

“這就是命!”右邊的漢子把酒杯往桌上一頓,“誰讓人家是天靈根、地靈根?咱凡根的,就配在地里刨食!我那老表說了,青云宗里,靈根就是身份,上品靈根的弟子,出門有侍從跟著,丹藥功法隨便領,哪像凡根的,連外門的門檻都快踏破了,也未必能求來一本完整的功法。”

凌云握著茶杯的手指猛地收緊,杯壁的溫熱燙得他手心發麻。

凡根……上品靈根……

他想起在黑石鎮測靈時,那道金紅色的光芒,想起執事說的“變異鋒銳靈根”。當時他只覺得僥幸,此刻聽著這兩個漢子的話,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靈根的差異,從一開始就劃定了修仙者的階層。

那個為了聚氣丹被打死的凡根弟子,像根刺扎進他心里。聚氣丹他知道,錢老板的冊子上寫著,是煉氣期修士用來加速修煉的丹藥,算不上多珍貴。可就是這樣一枚丹藥,竟能成為殺人的理由,而宗門對此的態度,竟是如此漠然。

“那……要是靈根不好,進了宗門也沒用?”凌云忍不住開口,聲音有些發緊。

兩個漢子轉過頭,打量他幾眼。左邊的漢子咧嘴一笑:“小哥也想去青云宗?我勸你還是算了。靈根不好,去了也是受氣,弄不好還得把命搭進去。不如在咱三水縣找個營生,娶個媳婦,生幾個娃,安安分分過日子,不比啥都強?”

右邊的漢子哼了一聲:“話也不能這么說。萬一走了狗屎運,被哪個長老看中,收做侍童,也能混口飯吃。就是想修成仙師,難嘍!”

凌云沒再說話,低頭扒拉著碟子里的茴香豆。豆子嚼在嘴里,又硬又澀,像在嚼石頭。

他一直以為,只要能進入青云宗,就能擺脫黑石鎮的泥沼,就能有尊嚴地活下去。可現在看來,宗門不過是個更大的泥潭,只是把“弱肉強食”四個字,用更體面的方式寫了出來。凡根弟子的命,在那些上品靈根弟子眼里,或許真的不如一條狗。

“那……要是靈根不好,又想變強呢?”他抬起頭,目光落在兩個漢子臉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執拗。

左邊的漢子被他問得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變強?憑啥變強?沒功法,沒丹藥,沒師父指點,難不成靠喝西北風?小哥,我勸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修仙界,可不是光靠想就能成的。”

右邊的漢子也跟著笑:“除非你能得到什么上古傳承,或者有天材地寶改根換骨,不然啊,這輩子都別想抬頭。”

上古傳承?天材地寶?

凌云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口的殘片。冰涼的鐵皮下,仿佛有什么東西在輕輕跳動。黑風嶺那道突如其來的暖流,測靈時那道金紅色的光芒,難道……

“客官,您的馬車來了!”店小二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凌云抬頭,看見街口停著輛半舊的馬車,車夫正揮著鞭子吆喝。他付了茶錢,起身往外走,經過鄰桌時,那兩個漢子還在說笑,說的是哪家的姑娘漂亮,哪家的酒勁道足,仿佛剛才那番關于修仙界殘酷的議論,不過是喝多了的胡話。

坐上馬車,車夫甩了一鞭,馬蹄“嗒嗒”地敲著青石板路,往城外走去。凌云撩開車簾,看著三水縣的街市漸漸遠去,心里像壓了塊石頭。

他想起刀疤臉死不瞑目的眼睛,想起黑風嶺的血腥,想起那兩個漢子口中“被打死的凡根弟子”。原來從凡人到修士,改變的只是生存的場域,不變的是弱肉強食的規則。

“小哥也是去青云宗拜師的?”車夫是個精瘦的老頭,見他一直望著窗外,主動搭話,“我這馬車,每月都要拉幾個像你這樣的年輕人。”

“嗯。”凌云應了一聲。

“唉,都是想走捷徑啊。”老頭嘆了口氣,“可哪有那么多捷徑可走?去年我拉過一個娃,跟你差不多大,靈根是下品水木雙靈根,去了沒仨月就跑回來了,胳膊上全是傷,說是被師兄欺負的。”他搖著頭,“那娃說,外門的弟子,為了搶塊靈氣重點的地皮打坐,都能打出血來。”

凌云的心沉得更厲害了。他摸出儲物袋里的《基礎刀法》,粗糙的紙頁在指尖沙沙作響。上面的刀勢圖歪歪扭扭,卻透著一股狠勁,像刀疤臉揮刀時的樣子。

或許,這就是他接下來要面對的世界。沒有溫情,沒有憐憫,只有無休止的爭奪和廝殺。

可他不能回頭。

黑石鎮的破廟已經被遠遠拋在身后,林小雨的紅頭繩、錢老板的山羊胡、瞎眼婆婆的竹杖,都成了記憶里的光點。他懷里揣著五塊靈石,一本殘缺的刀法,還有一塊藏著秘密的殘片,這是他全部的家當,也是他必須走下去的理由。

“變強……”他低聲念著這兩個字,指尖無意識地在殘片上摩挲。鐵皮下的紋路似乎比之前清晰了些,像一張沉睡的網,等待著被喚醒。

馬車駛出縣城,走上蜿蜒的山路。遠處的青冥山在云霧中若隱若現,像一頭蟄伏的巨獸。凌云知道,那里有他夢寐以求的修仙機緣,也有遠超黑風嶺的兇險。

但他已經做好了準備。

不管靈根是好是壞,不管宗門的規則有多殘酷,他都要闖一闖。不為別的,只為了不再像螻蟻一樣任人踐踏,只為了能堂堂正正地活著,只為了胸口那片殘片,或許藏著的、能讓他逆天改命的秘密。

風從車簾的縫隙鉆進來,帶著山間的草木清香。凌云深吸一口氣,把《基礎刀法》重新塞進儲物袋,眼神里的迷茫漸漸散去,只剩下一種近乎執拗的堅定。

他的路,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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