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潭水前，吾知葉嘉怡求學于此，既卒業，亦留此城任職。彼女吾初中及高中同窗，時為校花，貌美，杏眼含春，嬌腮帶香。吾心慕之久矣，然未敢直表，每視其目，熾熱如焚，不知嘉怡察否。后嘉怡有男友，吾方息此念，然舊日癡纏之苦，僅稍減耳。嘉怡男友肄業南京，碩博連讀，尚有五載方歸。嘉怡留校任教于潭水師范，校近市廛，去吾署不遠。

吾與彼女相識，在上初一之時。幼時吾夜必起溲，自小成習。未入小學，日則嬉倦，夜寐正酣，尿意忽至，遂夢游。常睜眼，見己蹲于炕前溺，母持帚怒罵：“止！止！“然盡力亦不能禁。偶或對鍋門溺，母怒顫于庭。故夢游之癥，自幼而得。將入中學，母憂曰：“若夢游至女生宿舍，為人指作流氓，奈何？“夜起溲者，非獨吾也。下鋪一男生，亦常溺，然不向社長索鑰，直于床頭順墻而下。日久，滿室騷臭，俏生生之班師每入舍，粉面通紅，心甚慌。吾雖未至此，然屢向社長索鑰，亦非易事。舍中三十余人，三之一起溲，則社長無眠矣。擾之數次，社長面色不豫。吾冥思，欲尋一法：不溺于舍，不借鑰而能如廁。初念及窗。夏日常開窗，然吾床不臨窗，欲從窗出，必借窗邊同學之位。時人多床少，三人共兩床，人挨人，擠甚，欲騰位溺，似非易事。又思門。鎖固完好，徒手不能開，若有此能，何需讀書？及視門之下，忽得一孔，大如二拇指，吾大悅，如暗夜見光。是夜，試之。不知何時，外尚黑，微有光。時維暮春，諸生貪睡，或鼾或流涎，或磨牙或囈語。吾著褲衩，趨門，蹲身，膝力緊，雙臂扒門框，以防身墜。方覺一松，外忽有輕足聲，繼而一女子驚呼，奔去。吾疑，起而透門之玻璃望，外已微明，見葉嘉怡慌慌奔走。適吾溺時，嘉怡過此，不意濺其踝上也。由是相識。

這日，吾致電嘉怡，知其暑期值宿，日坐辦公室接電話，無多事。遂約往回族小區食羊肉串。其地羊肉串名聞遠近，每串錢一毛五，肉多實惠；扎啤一杯錢一，另有扎葡，即葡萄酒，蓋勾兌而成，亦一元一杯。嘉怡著淡綠花裙，上有鏤空，清雅中微帶誘惑。裙及膝，下露玉脛，豐腴而媚，修長不臃。時方五六更，西向樓宇蔽日，頗涼爽。二人坐于外，吾囑侍者進肉串、扎啤與扎葡各一。

葉嘉怡呼服務員曰：“取大扎來，盡要扎啤。“侍者，十八九女郎也，莫知所從，怔立而視我。我指嘉怡曰：“從彼言。“侍者莞爾，搖曳纖腰，娉婷而去取酒。嘉怡瞥侍者，含深意笑曰：“吾二人此舉，殊為曖昧，類夫婦也。“我俯首撫面曰：“憶昔高中時，汝善飲。寒假中，聞某言，汝飲三瓶啤酒，復與諸女步湖畔。“我校南有大湖，湖心有孤嶼，一吊橋連岸與嶼，湖畔植柳，每至春，嫩綠柳絲隨風飄，如煙似霧。嘉怡淺啜杯水，凝視我面，目光如劍，欲剖吾心，曰：“實言告我，昔時曾悅我否？“我俯首面赤曰：“悅之。姝麗女子，孰能不悅？“嘉怡撲哧笑曰：“既悅我，何以不表白？“我強笑曰：“不敢。恐汝拒我，失顏面，復遭人笑。彼時家貧，心頗自卑。非獨悅汝，亦悅右側李亞楠，皆未敢言。“嘉怡初笑靨盈盈，忽怒曰：“何物！汝竟悅李亞楠？以我與彼賤人并論耶？汝之品位何其低下！我如參鮑，彼不過螞蚱耳！悅我尚可，奈何悅那小婦？彼女何能？貌寢學劣，面如未發之饅，鼻眼擠作一團！，我心竊笑——.....因其形似也——然面呈惶恐，急曰：“非真心悅彼。彼女貌不及汝，學亦不若汝。言悅彼者，不過欲稍減對汝之癡，轉移情思耳。“嘉怡面色稍霽。實則李亞楠甚美，膚白，束短發，干練利落，頰若桃花，緋紅欲滴。彼時坐我右側，隔一道，每我俯首演算，輒瞥見其俏臉。不知嘉怡何以惡之深也。

風過，似聞荷香。余嘆曰：“人生無常。昔年同窗之時，豈料今日唯你我二人，靜坐于此談笑耶？吾畢生未敢念此。未入大學前，足跡所至，最遠者唯校耳。若非求學，恐終未出吾鎮。居家時，日夕牽牛，繞田而行。每至此時，值暑假，便牽牛入田放牧，唯一樂事，乃日中赴南鄰奶奶家看電視。“嘉怡笑曰：“君昔時木訥如頑石，唯學是務，余皆漠然。素寡言，吾坐君前，言不及三句。真不知君為何許人，類草木，清心寡欲，實可怖也。論學業，無人能及，不意近年竟能言善辯矣。“侍者進烤串，滋滋有聲，肉上油珠翻滾。嘉怡伸素手，指甲涂油，光可鑒人。輕執肉串，以簽末拭紙，以唇試之，輕嚙一口。余視其唇小巧，努而似欲吻，嬌憨而媚，亦取一串，張口將整串肉納入口中。

余無奈言曰：“吾性本非安分，少時常嬉戲。及高中，乃匿其本性。吾家世貧寒，累世為鄉里所欺。幼時誓欲出人頭地。十五六齡，正當嬉戲，精力旺盛之際，然念及家與老實受欺之父母，貪玩之心頓消。當時郁氣皆藏于胸，日夕忍耐，靜待時機。那時想，若能及第，則諸事皆休。入大學，便無復那般壓力與非人之日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