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一夜的夢，很是疲憊。第二天醒來，已經(jīng)是上午八點了，因為是三四節(jié)的課，我沒有立即起床。鐘坤武一大早就當當?shù)那瞄T，門咚咚的響了半天，我爬起來把門的插銷拔開了。小鐘晃悠著身子踱進屋里，不小心把我的暖水瓶給踢倒了，幸虧瓶里沒水，要不然肯定讓他給賣了。

小鐘拉著長腔問：“你昨天晚上干嘛去了？”我困得不行，便沒有搭理他。小鐘顧自搖了搖頭，突然發(fā)現(xiàn)了地下的鮮橙多，順手拿起來，走了出去。過了一會兒，門被踢開了，小鐘又一次走了進來。我本來半睡半醒，這一下子被徹底弄醒了，小鐘罵罵咧咧的：“你的鮮橙多？媽的，竟然在飲料瓶里尿尿，害得我嘗了一口。”說完，發(fā)狠似的又踹了門一下，就忿忿地走了。

太陽已經(jīng)高高地爬起來，強烈的陽光照在門上，門上的玻璃已經(jīng)用一張畫糊住了，可強烈的陽光透過畫，還是將整個屋子照得很亮，窗簾拉著，這讓床尾的位置稍微黯淡一點。已經(jīng)過了吃飯的點兒，學生們都已經(jīng)上一二節(jié)課了。外邊的走廊上、路上并沒有很多人，并沒有很嘈雜的聲音，幾只喜鵲在窗戶外的樹枝上嘰嘰喳喳地叫著。

我的心里有些傷感，想起了家里的點點滴滴，想起了小表哥的一些事情。最初的記憶，是在姥姥家，那個時候我還很小，三歲大，話剛能說完全，和小表哥在當門里爭白糖吃。大表哥因為長他們幾歲，便熊小表哥：“你就讓他吃點，別讓咱姥姥不樂意。”兩人在院子里玩的時候，小表哥爬到了一根桿子上，我撿起地上的石頭去打他，第一塊石頭打到了腚上，疼得他哎呀了一聲，第二塊石頭就不巧了，砸到了腦袋上，小表哥用手抹了抹出血了，登時就哭了，哭著去找姥姥告狀。

我第一次見到了比自己軟弱的人，平時在村子里，自己扮演的都是受欺負的角兒。因為娘教導他：咱家里窮，你爹又沒有什么本事，在外面你要處處忍讓，別讓別人家的孩子找茬。一直以來，我都把自己看作是一個弱者，只有在自己的小表哥面前，才能肆無忌憚。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從小孩子的游戲中就能看得出來。

雖然有些傻，可小表哥對我這個表弟卻是很好，越是自己喜歡的事情，越會和他分享。有一次，我和爹去他家里，小表哥正在和別人家的孩子打撲克牌。見到我后，二話沒說，把撲克牌洗了洗，整好了，放到盒子里，很鄭重地遞給我，道：“給，走的時候拿著。”旁邊的一個孩子道：“你讓他拿走了，咱們玩什么？”

小表哥只是傻笑了幾下，并不作聲。直到我上大學了，小表哥有什么好玩的東西，有用的東西，首先想到的就是我。上大一那年的寒假，我去姨家，小表哥一見到他就塞過一摞紙，上面有表格，看來是廠子里財務(wù)上用的賬本。嘴里說道：“這是我吃煙用的紙，沒舍得用，我看著挺干凈的，你拿去學習用吧。”頭一次，我感覺到了小表哥禮物的單薄。

或許，小表哥還和以前那么單純，而我已經(jīng)變得復雜，變得世故，已經(jīng)能夠分辨出禮物的價值了。姨家里的房子也很破舊，四間土坯房，玻璃窗戶，西間放雜物，當門是燒火做飯的地方。東間是姨和姨父睡覺的地方，再往里間就是兩個表哥睡覺的地方。

有一次，小表哥家里養(yǎng)了一只貓，三個孩子躺在炕上睡下之后，小表哥從被窩里伸出手來，摸我的蛋蛋，嘴里說著要挖雀子。我身子一縮，反手去摸他去，剛一伸進去，就碰到一個毛茸茸的東西，嚇了一跳，半天沒有回過神來，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問道：“你蛋蛋怎么長那么長的毛？”小表哥嘻嘻一笑，道：“你再摸摸看？”只聽喵的一聲，一只小貓兒順著被子的頭兒就鉆了出來，嗖的一下就跑了。小表哥埋怨道：“都怪你，我摟著它睡得好好地，你讓它跑了。”我道：“走，咱捉去。”于是兩個孩子，光著腚，在院子里跑來跑去，直到把那只可憐的小貓逮住了，摁在被窩里為止。

小的時候，我的娘對我特別嚴格，當別人家里都買了黑白電視機的時候，我的家里連一臺收音機都沒有。當走親戚到了小表哥家的時候，我有一種放縱的感覺，那個時候演一部《康德第一保鏢傳奇》的電視劇，女主角銀娘和香云都是極漂亮的女子。主題歌很好聽，有那么幾句百聽不厭：“紅蘿卜的胳膊，白蘿卜的腿兒，花心心的臉龐，紅嘟嘟的嘴兒，小妹妹和情歌一對對，刀壓在脖子上也不悔。”

因為家里沒有電視，平時娘又不讓我出去看電視，只有在出門去姨家的時候，才能跟著兩個表哥出去過把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