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變化發生在那個深秋的一天。
我回到公司時已經很晚了,快接近中午一點。
那天突然下起大雨,空氣中已頗有寒意,我撐著傘,饑腸轆轆地走過因雨堵車的街道,去熟悉的餐廳吃午餐。
剛到餐廳門口,便看到曉夢站在門口,抬頭望著天,一臉無助。
“小王子沒有來送傘?”我調侃道。
她一揮手,一副“別開玩笑了”的表情。
“已經快一點了,再不回去就遲到。”她焦急道。
“我撐傘送你。”我說。
她看了我一眼,沒有猶豫的時間,一步到了我的傘下。我便和她一同撐傘走在雨里。
深秋的雨天,我們的呼吸已經會變成微微的白氣,在眼前散開,我盡量將傘往曉夢那邊傾斜,她立刻注意到了,趁著捋頭發的間隙又推回到我這一邊。
微冷的空氣侵襲我們略微單薄的衣衫,我的手冰涼了,但我能感覺到曉夢在我身邊的體溫,這其實比擁抱還要溫暖。
我心里的確閃過一陣異樣。
我立刻去想添添,讓添添把我的神拉回來。
和曉夢道別后,我沒有去吃午飯,可能是饑餓的緣故,我整個下午都心不在焉。
第二天,我因工摔傷了右手臂,老板過意不去,特意批準我這幾天呆在辦公室,不用出去跑。
我纏著繃帶坐在辦公室,右手不能動,字也不能寫,整個人傻坐著。
同事湊過來調侃:“木乃伊,這幾天走運了,不用開工。”
“老板還是很體貼的。”我說。
同事嘿嘿一笑說:“得了,他是怕你敲他一筆工傷費,永仁,你太好說話。”
無事可做的時候,我只能期待著午餐。
天氣越來越冷,我的同事們都懶得出去,中午了外送來吃。
“木乃伊,幫你也叫一份?”我想他們永遠會開這個玩笑的,直到我痊愈。
“我寧愿出去走走,坐著半天快要生根了。”我揮了揮左手,示意我還有一半可以動。
到了熟悉的餐廳,我隨便點了一份餐,正好有靠窗的位子坐下來。
我沒有看到曉夢,不知道她今天是不是晚了。
我的右手不能動,只能用左手,筷子也換成了勺子。我吃得很慢,一直到午餐時間結束我才走。
一連幾天都是這樣。
只是這幾天,我都沒有看到曉夢。我踩著鋪滿鵝卵石的小路,我甚至不想回辦公室,我想多走一會兒。
第六天的時候,我還未走到餐廳,便從大落地玻璃看到了里面的曉夢。
鵝卵石路突然輕快起來,右手好像也沒那么疼了。
我的心突然告訴我,原來它一直在這里。
曉夢看到我的右手,先是笑,然后便關切地問候我,我笑著搖頭,在她對面坐下。
吃完午餐后,我和曉夢一起在小公園里散步,她今天手里沒有拿著書。
我們一起踩在那些鵝卵石上,誰也沒有多說話,很安靜,但卻一點也不尷尬。
我忍不住從口袋里拿出一條項鏈,我已經買了很久了,其實從遇到曉夢的第一天就買了。
那天我路過首飾店,莫名其妙地,像中了邪一般,就想買一條項鏈。腦中無時無刻不在想象。
曉夢低著頭接過項鏈,抿著嘴,她笑了笑,似乎并不吃驚。
我坐下,給她看添添的照片。她竟也沒有太多的驚訝。
“哇,好可愛。如果人人都長不大就好了。”她撫摸著照片說。
我沒有想象過我和曉夢的關系會怎樣發展,我甚至不覺得會有什么發展。
我告訴她,我只是忍不住想告訴她這些,她甚至不必理會我。
多么奇怪的事,我二十六歲,已經結了婚,有了個六歲的孩子,但這是我第一次向一個女孩子表達自己的心意。
甚至連晴月,我們都是自然而然地在一起的,誰也不曾向誰表白過。
我想,原來戀愛是這樣的感覺。
我很慶幸,曉夢并沒有因此而躲著我。我們幾乎每天都會在那家餐廳吃午餐,沒有遇到也沒關系,我知道她抽不開身,反過來也一樣。
這是一種奇怪的微妙關系。心里不是沒有期待的,但是發乎情,止乎禮。
我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輕松。
晴月似乎沒有察覺到我的變化。
其實,就連我受傷的右手,她幾乎都沒有發現。到家很久,她才看著我的手說:“手臂上纏的是什么?”
“繃帶,工傷。”我回答說。
她便不再問了。
添添的學校已經選定了,是市里數一數二的幾所之一,老丈人從中走了些門路。
我對晴月說:“聽說那所學校壓力很大,添添會不會不適應?”
晴月皺眉道:“不知有多少人想進,我爸爸拜托了好多人的關系才進得去。”
我說:“我只是怕她辛苦。”
“誰不辛苦。”晴月走進房間,關閉了我們的對話。
我想,晴月說得沒錯,誰不辛苦呢。
那天快要下班的時候,曉夢突然找我吃晚飯。
“我今天要加班,所以就看看你是不是也在。”她在電話里說。
我的心突然跳得很快。是戀愛的心跳嗎?我問我自己。
我們聊得非常愉快,期間我一直在看表,我只是希望時間不要那么快過去。
曉夢誤會了,她問我:“你有要緊事?那我們早點結束。今天換一換角色,讓我送你回公司。”
我無法拒絕,于是和她一起走路回公司。
路程很短,我已經盡量走得慢了,但最終還是會走到的。
剛到公司樓下,我猛然間看到了晴月,她正在盯著我這邊看。
我的心一下子緊張了起來。我匆忙和曉夢告別,小跑兩步來到晴月身邊。
我解釋說:“她是我客戶,今天正好請她吃飯。”
“我沒有問。”晴月轉身便走。
那一晚是很不愉快的,誰也沒有多說話。我也無法向她解釋太多,畢竟我心里是有鬼的。
后來晴月變得很難捉摸。她時而很殷勤,會在家里等我下班,我一開門,她就替我拿好了拖鞋,還會幫我把大衣掛好,我受寵若驚。
之后,她又要求我恢復每天接她下班。我很為難,她就鬧脾氣,我也只好答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