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我冤枉啊!大人”
無數的手向梅蘇伸過來,可被柵欄阻攔著,再怎樣也夠不著梅蘇的衣角。
“怎么回事?死牢里怎么進了這么多人?”梅蘇皺眉,按理說,只有涉及生死的大案,嫌犯才會被關進死牢。
衙役厲聲呵斥罪犯,轉身又對著梅蘇諂媚道:“這都是五柳村的村民,那邊要修渠,可這幫刁民說什么都不肯搬遷,知府查驗之下,他們居然還集體逃避勞役,還不交賦稅。就把他們帶頭的幾個關進這里,嚇唬嚇唬他們。”
梅蘇急著看十娘子,也不再關注這些村民,想來不久他們就能被放出去。
越往里走,越昏暗,明明是大白天,卻只能提燈前行,隨著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越來越重,梅蘇知道快到了。
一道刺眼的光鉆進梅蘇的瞳孔里,梅蘇微微皺眉,遮擋住光線,再看過去,是氣窗。
氣窗在十娘子那間牢房的上端。
“外面是哪里?”梅蘇問道。
牢頭看了眼氣窗道:“梅縣丞放心,沒人能通過氣窗和犯人傳遞消息的,此處是死牢,墻的那邊,依然還在府衙內。而且,你看了十娘子的尸身就知道了。”
梅蘇終于適應了此處的光線,看清了牢房的樣子,她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梅卿誤我!”四個大大的血字,明晃晃地書寫在灰撲撲的墻面上。
梅蘇有那么一瞬間,感覺自己要窒息了,十娘子為何如此怨恨她?恨到以死伸冤!這在梅蘇的為官生涯里是絕無僅有的事情!
思緒紛至沓來。
難道十娘子就是那個要咒殺知府的小妾?她認出梅蘇就是蘇神婆了?所以在怪責她阻礙她復仇?
知府要弄死十娘子又是為何?只是因為她看到了那具腐尸?還是他們之間根本還有其他恩怨?
十娘子所說的腌臢府邸,具體指的是什么?
“咦,難道你對她始亂終棄了?”,一道戲虐的聲音在背后響起。
梅蘇蒼白著臉,瞪向來人,“你來做什么?”
“我是此案的主審官,怎么不能來?”
小侯爺皺了皺眉,捂住鼻子,踏進了牢房,梅蘇跟著進去了。
“可惜了,好好一個美人。早知如此,我昨日何必救她,如今倒惹了一身腥,脫身不得。”
小侯爺嫌棄地掏出錦帕,包好鞋底,繞開干涸的血跡,繞著尸體轉了一圈。
原來,十娘子昨日落水,是此人救的?可為何昨夜,他全身上下,除了前裳的下端,并沒有任何污漬濡濕?
“你怎么救十娘子的?”梅蘇問。
“就用了根長桿子拉她上來的。”小侯爺愣了下道。
“你拉她上來時,她昏迷了嗎?”梅蘇急問。
“好像醒著吧,我不確定。我聽到有人來了,就慌忙走了,畢竟偷香竊玉的,被抓住了也不好嘛。”
梅蘇心里一凜,也就是說,她救助十娘子時,她或許根本就是醒著的,她是故意等著她,故意把她引到新房去的!
可十娘子如何知道她就在附近的呢?如果來人不是她梅蘇,而是小侯爺或者其他人呢?這種可能性也很大啊!
不,她一定在等她,十娘子有幫手,有人幫她望風。梅蘇極力回憶昨夜,她走進那夾道之前,碰見過誰?
似乎根本無人。
可她為了躲避仆役,勢必會走進那條夾道內,因為仆役的站位都是十娘子安排的,她是這場婚宴的籌辦者。
但為了以防萬一,應該還是有人在幫十娘子望風的,這樣她才能得到她確切到達的時間。梅蘇想起夾道內“簌簌——”的詭異聲響和斑駁的光影。
梅蘇現在能夠確定,十娘子就是挖了個陷阱等著她跳進去。
冷汗爬上梅蘇的脊背,她感覺一陣顫栗。
“嘖嘖,對自己可真夠狠的。”小侯爺繞著尸體走了兩圈,不由感嘆道。
梅蘇順著小侯爺的視線看過去,只見十娘子的手腕上橫七豎八地劃著好幾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她打碎了一只碗,我們也不知道她把瓷片藏了起來,沒想到,她就用那瓷片自殺了。”牢頭推卸責任道。
“瓷片自殺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力氣要用得夠大,傷口劃不深,血還沒流光,傷口就愈合了。她是不是問你們要水了?”梅蘇面無表情地問道。
“是的。”牢頭好奇道,“要了好幾次,梅縣丞怎么知道的?”
“她只有把手腕泡在水里,傷口才不會愈合。”梅蘇難受地看向十娘子,她到底為什么要這樣做?
“嘶——,她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慢慢死掉!”小侯爺抖了抖,仿佛這樣就能把身上顫栗起來的雞皮疙瘩抖落一樣,“你到底怎么傷到她了,男女之間,好聚好散,怎么搞成這樣!”
梅蘇不理睬他,蹲下身子,仔細觀察十娘子的身體,“有沒有人動過尸體?”
“沒有。這么邪門的女人,誰敢動啊!”牢頭抱怨道,“一股血腥味,這大夏天的,蚊蟲都往這邊過來了,趕都趕不走!”
梅蘇看著墻上的血字,也呆不下去了,站起來道,“麻煩你,讓仵作把十娘子尸體運到新繁縣驗尸房去。”
“還運過去,這都第二具尸體了,你還讓不讓我回縣衙啊,我告訴你啊,這么多死人,就算生前是美人,我也不回去啊!”小侯爺跟在梅蘇身后,亦步亦趨地嘮叨道,“我就住你家。”
梅蘇瞪著小侯爺,看他把包著鞋的錦帕扯下來扔在了墻角。
“你,干嘛,我就這么浪費,你管不著啊!”小侯爺被梅蘇瞪得難受,嘴硬道。
“你昨天用錦帕包腳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