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的沖擊波撕碎了通風井的金屬內壁，周予白在墜落中本能地翻轉身體，用背部承受了大部分飛濺的碎片。他的視網(wǎng)膜上突然閃過一組陌生畫面——沈墨凜的視角：通風井底部的安全網(wǎng)在視野中急速放大，而自己的手臂正不受控制地伸向腰間...

“抓穩(wěn)！“

沈墨凜的聲音在耳邊炸響的瞬間，周予白的右手已經(jīng)自動扣住了通風管道的檢修梯。這個動作精準得可怕，就像有人提前在他的肌肉記憶里編寫了程序。兩人懸掛在搖搖欲墜的梯子上，頭頂不斷有混凝土碎塊砸落。

“你看到了？“沈墨凜的呼吸噴在周予白耳后，帶著鐵銹味的溫熱，“我的視覺信號。“

周予白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左手正按在沈墨凜后頸。那里原本嵌著銀色芯片的位置，現(xiàn)在只剩下灼熱的皮膚和...某種脈動的能量。當他指尖下壓半毫米時，更多畫面洪水般涌入：

七歲的沈墨凜被按在手術臺上，電極貼片在他太陽穴烙出焦痕。玻璃墻外的周予白（不，那是穿著白大褂的成年版自己）正在記錄數(shù)據(jù)...

“別深挖記憶鏈接！“沈墨凜突然掐住他手腕，指甲陷進皮肉，“那都是陸世勛植入的假...“

檢修梯的固定螺栓突然崩裂。下墜過程中，周予白清楚看到沈墨凜的瞳孔擴張成不自然的正圓形，虹膜邊緣泛起機械般的藍色光暈。更可怕的是，當自己的血液滴到對方臉上時，那些血珠竟然被皮膚吸收了。

安全網(wǎng)接住他們的同時，周予白經(jīng)歷了有生以來最劇烈的頭痛。那不是普通的疼痛，而是某種神經(jīng)層面的撕裂感——仿佛有兩只手在他大腦皮層里翻找記憶文件。

五年前的黑夜。

沈墨凜渾身是血地撞進安全屋，手里攥著半截銀色芯片：“他們用我們的DNA培育了...“記憶突然扭曲，畫面里的沈墨凜變成舉槍的殺手。

三個月前的咖啡店。

自己左手無名指敲擊杯壁的節(jié)奏根本不是國際刑警暗號，而是孤兒院時期發(fā)明的密碼。當時沈墨凜往咖啡里加的白色粉末，在閃回畫面里清晰顯示著“NMN-9抑制劑“標簽。

現(xiàn)在的通風管道。

沈墨凜用玻璃片刻下的Λ符號在水霧折射下，突然顯現(xiàn)出隱藏的立體結構——那分明是通風系統(tǒng)電路圖的簡筆畫，每個轉折點都對應著瓦斯管道的閥門位置。

“你終于看見了。“沈墨凜的聲音直接在腦內響起，這是神經(jīng)鏈接達到70%以上的副作用，“陸世勛在芯片里埋了記憶過濾器。“

周予白突然意識到更可怕的事實：自從芯片激活，他所有的“自主決定“——追蹤碼頭倉庫、闖入黑牢、甚至此刻的逃亡路線——全都嚴絲合縫地符合某個預設程序。就像實驗小鼠在迷宮里自以為是的“自由選擇“

排水口外的十二個克隆體不是最恐怖的發(fā)現(xiàn)。

當周予白的匕首劃開第一個克隆體的防彈衣時，他看到了永生難忘的景象：那些“人“的胸腔里沒有心臟，只有一臺微型量子處理器，表面蝕刻著“S&K-07β“的編號。更詭異的是，當銀色血液濺到沈墨凜臉上時，那些液體竟然像活物般鉆進了他的皮膚。

“他們在用我的干細胞培養(yǎng)生物電路。“沈墨凜擦臉的手在發(fā)抖，那些銀血在他皮下形成發(fā)光的紋路，“這些不是克隆人...是行走的神經(jīng)同步器。“

全息投影從最近克隆體的眼眶中射出，顯示的數(shù)據(jù)讓周予白胃部痙攣：

【主體同步率】 98%→ 99%

【記憶覆蓋區(qū)】海馬體已完成重構

【指令優(yōu)先級】回收實驗體A-7（周予白）

投影突然扭曲，變成陸世勛的臉。但這個“陸世勛“年輕得不可思議，右眼是機械義眼，轉動時發(fā)出細微的齒輪聲。

“驚喜嗎？“機械陸世勛的嘴唇開合不自然，“你們追查的'本體'，不過是第七代容器。真正的陸世勛早在...“

沈墨凜突然開槍打碎投影儀。飛濺的零件中，周予白看到某個金屬片上刻著令他血液凍結的文字：

“雙刃計劃最終階段：意識統(tǒng)一場實驗“

戰(zhàn)斗本能在神經(jīng)鏈接下變得可怕地高效。當?shù)谌齻€克隆體撲來時，周予白不需要思考就預判了對方全部攻擊路線——這些動作模式根本就是沈墨凜在十五歲特訓時掌握的技巧。

“左肋第三根肋骨下方。“沈墨凜的聲音直接在運動神經(jīng)里響起，周予白的匕首已經(jīng)自動刺入那個精確位置。克隆體像斷線木偶般倒下，暴露出的處理器核心上，赫然印著周予白自己的指紋鎖圖案。

打火機的火苗舔到泄漏的瓦斯管道時，兩人同時感到后頸傳來灼燒般的疼痛。這是芯片在發(fā)出最后警告：

【神經(jīng)超載風險】 99.7%

【自主意識即將休眠】

“記住七歲時我們怎么贏的？“沈墨凜突然掰開周予白的掌心，將染血的玻璃片按進去。這個動作觸發(fā)了更深層的記憶：

孤兒院的禁閉室里，七歲的沈墨凜咬斷電線的同時，七歲的周予白用玻璃割斷了守衛(wèi)喉嚨。鮮血噴在電箱上，構成完美的導電回路...

“這次換我當誘餌。“沈墨凜的瞳孔已經(jīng)全變成機械銀，這是神經(jīng)鏈接過載的征兆。他沖向克隆體群時，周予白看到那些“人“突然全部僵直——他們在同步接收沈墨凜的視覺信號。

三秒鐘的延遲。足夠周予白把玻璃片擲向主瓦斯管道，同時用匕首割開自己后頸的傷口。混著芯片殘片的血濺到電路板上，引發(fā)連鎖爆炸。

火光中倒下的最后一個克隆體，面罩下是二十歲周予白的臉。但當他胸腔里的處理器暴露在空氣中時，周予白看到了更恐怖的細節(jié)：

處理器核心的量子比特排列方式，與沈墨凜后頸殘留的芯片結構完全一致。而那些所謂的“銀色血液“，實際上是數(shù)以億計的納米機器人，正在瘋狂復制著沈墨凜的腦電波模式。

“他們不是克隆我...“周予白踢開還在抽搐的機械殘骸，“是在批量生產神經(jīng)信號的接收器。“

地板的震動突然變得規(guī)律，像某種巨型機械的腳步聲。沈墨凜拽著他沖向緊急出口時，周予白在墻上的反光里看到駭人一幕：

自己的虹膜正在變成和沈墨凜一樣的機械銀，而沈墨凜的皮膚下隱約浮現(xiàn)出周予白特有的疤痕圖案。神經(jīng)鏈接正在物理層面重組他們的身體。

“不是同化。“沈墨凜突然停下，他的聲音開始帶著電子合成的雜音，“是覆蓋。陸世勛要讓我們成為...“

排水管深處傳來的機械聲淹沒了后半句話。那聲音像一千臺超級計算機同時啟動，伴隨著某種液態(tài)金屬流動的黏膩聲響。

黎明的陽光刺破云層時，周予白發(fā)現(xiàn)自己能“看“到沈墨凜的全部記憶：

某個地下實驗室里，三百個培養(yǎng)艙漂浮著不同年齡段的“周予白“。最老的那個已經(jīng)白發(fā)蒼蒼，胸口貼著“原型體A-0“的標簽...

老式手機的最后信息在陽光下顯現(xiàn)出隱藏段落：

“初代實驗艙能分離芯片，但會清除全部同步記憶。選擇：

1.保持鏈接成為統(tǒng)一場載體

2.重置意識回歸獨立個體“

沈墨凜的機械化已經(jīng)蔓延到頸部，說話時帶著電流聲：“你選哪個？“

周予白望向海平面。陽光中，他們的影子在地面上交織成雙頭怪物的形狀，卻又在下一秒恢復成人形。某種超越芯片控制的鏈接正在形成——這是七歲那年，兩個孩子在電擊臺上用疼痛締造的原始羈絆。

“我選三。“周予白擦去沈墨凜臉上的銀血，“用我們的方式毀掉實驗艙。“

當兩人的手同時握住染血的玻璃片時，后頸的傷口突然共振發(fā)光。地下傳來的機械咆哮聲，第一次帶上了恐懼的頻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