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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蘇清沅最終還是穿了那件灰藍色棉襯衫去溫家。臨出門前,她對著鏡子理袖口時,指尖蹭過縫在那里的細棉線——是用那捆藕荷色線的線頭縫的,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孟芽在旁邊幫她拿包,包里放著給溫母的伴手禮,湖藍色杭羅上的蘭草紋,最后幾針還是昨晚借著臺燈光繡完的,針腳比之前勻凈些。

“蘇姐,你這襯衫是不是改了?”孟芽忽然說,“看著比之前合身。”

蘇清沅愣了愣,才想起早上起床時,確實對著領口收了半寸——傅硯深說過她穿襯衫總愛敞著領口,“風一吹就灌進去,著涼”。她沒應聲,只拿起包:“走吧,別讓溫先生等急了。”

溫敘白的車停在巷口,見她來,下車替她拉車門時,目光在她襯衫上停了停:“這件襯得你氣色好。”

“隨便穿的。”蘇清沅低頭系安全帶,指尖有點熱。

溫家老宅在老城區,青磚灰瓦的四合院,門口掛著兩盞紅燈籠,看著很熱鬧。溫母早等在門口,穿了件棗紅色的緞面旗袍,見蘇清沅就拉著她的手往里走:“可算來了,快進來,我讓廚房給你留了桂花藕粉。”

院子里擺著張石桌,上面放著幾盆茉莉,跟傅硯深送的那盆很像。溫母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這茉莉是前幾天傅家送的,說開得旺,讓我擺院子里添喜氣。”

蘇清沅的心輕輕跳了下。傅硯深送的?他倒會借花獻佛。

“快進屋坐。”溫母拉著她往里走,穿過月亮門時,正好撞見溫父從正屋出來。溫父穿著件深色唐裝,面色嚴肅,看她的眼神帶著點審視,不像溫母那樣熱絡。

“爸,這是蘇清沅。”溫敘白介紹道。

“溫先生好。”蘇清沅規規矩矩地問好,把伴手禮遞過去,“一點小意思,給伯母的。”

溫父接過,沒看,直接遞給旁邊的傭人:“坐吧。”

飯桌上的氣氛算不上熱絡。溫父話不多,偶爾問幾句工作室的事,語氣也淡淡的,問完就低頭吃飯,不像溫母總找些染布、刺繡的話跟她聊。蘇清沅吃得有些拘謹,夾菜時只敢夾自己面前的,直到溫母給她盛了碗藕粉:“快嘗嘗,我讓廚房按你喜歡的甜度做的。”

藕粉甜得正好,桂花味也足。她小口喝著,忽然想起傅硯深送的桂花糕,指尖在碗沿上劃了劃。

“清沅工作室最近接了傅氏的單子?”溫父忽然開口,放下筷子擦了擦嘴。

“是,做些伴手禮。”蘇清沅放下碗,坐直了些。

“傅硯深那人,心思深。”溫父慢悠悠地說,“跟他打交道,得留點心眼。”

蘇清沅愣了愣,沒接話。溫敘白在旁邊打圓場:“爸,傅氏跟我們也有合作,傅總做事還算磊落。”

“磊落?”溫父哼了聲,“前幾天拍賣會,為了匹杭羅跟你搶得面紅耳赤,這叫磊落?”

溫敘白的臉微微一紅:“爸,那是誤會。”

溫母趕緊岔開話題:“老溫,說這些干什么,讓孩子吃飯。”她給蘇清沅夾了塊排骨,“清沅別往心里去,他就是這直性子。”

蘇清沅笑了笑,沒說話,心里卻有點沉。溫父這話,是在提醒她?還是在……針對傅硯深?

飯后,溫母拉著蘇清沅去看她的織物收藏,溫敘白陪著溫父在院子里下棋。溫母的收藏室在西廂房,擺著滿滿一架子布料,從民國的織錦到現在的新面料,整整齊齊。

“你看這塊。”溫母從架子上取下塊淡紫色的布料,“是我年輕時收的,據說是宮里流出來的,你摸摸,這織法是不是跟你繡的蘭草紋有點像?”

蘇清沅伸手摸了摸,布料很軟,暗紋是纏枝蓮,針腳細密,確實跟她常用的雙針繡有點像。“是很像,尤其是這轉折處的針腳。”

“我就說你肯定懂。”溫母笑了,“這料子我留著也沒用,你要是不嫌棄,拿去做件旗袍?”

“太貴重了,我不能要。”蘇清沅趕緊擺手。

“拿著吧。”溫母把布料塞到她手里,“放我這兒也是落灰,給你才不糟蹋。”她頓了頓,忽然輕聲道,“清沅,敘白這孩子,性子軟,可心實。他對你的心思,我這當媽的看在眼里。”

蘇清沅握著布料的手指緊了緊,沒說話。

“傅總那人是好,能力強,可太硬了。”溫母嘆了口氣,“跟他過日子,得受委屈。”

這話像根細針,輕輕扎在蘇清沅心上。她想起傅硯深在拍賣會搶杭羅的樣子,想起他把柞蠶絲塞給她時的強硬,又想起他補繡時歪歪扭扭的針腳,心里亂得像團沒理開的線。

“伯母,我……”

“我知道你難。”溫母拍了拍她的手,“不急,慢慢想。”

從溫家出來時,天已經擦黑了。溫敘白送她回去,車里沒開音樂,安靜得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快到工作室時,溫敘白忽然道:“我爸的話,你別往心里去。他就是對傅總有點偏見。”

“我知道。”蘇清沅點頭。

“我媽跟你說的話……”溫敘白猶豫了下,“她也是好意。”

“我明白。”蘇清沅看著窗外掠過的街燈,“溫先生,謝謝你的招待。”

溫敘白停下車,沒立刻開車門:“清沅,我知道你心里……可能有傅總。但我希望你能給自己一個機會,也給我一個機會。”他說得坦誠,眼神里帶著點期待,“我不會像傅總那樣讓你為難。”

蘇清沅轉過頭,看著他。溫敘白確實溫和,周到,跟他在一起不用費心,可心里那點空落落的地方,卻填不滿。她張了張嘴,想說點什么,最終只道:“我知道了。謝謝你,溫先生。”

溫敘白笑了笑,沒再逼她,打開了車門:“上去吧,路上小心。”

蘇清沅剛走到工作室門口,就看到秦舟站在路燈下,手里拎著個保溫桶。“蘇小姐,你可回來了。”秦舟松了口氣,把保溫桶遞過來,“傅總讓我送這個來,說是老繡娘熬的銀耳湯,放了蓮子。”

又是蓮子銀耳湯。蘇清沅接過保溫桶,指尖碰到桶壁,溫溫的。“傅總呢?”

“傅總在車里等著呢。”秦舟指了指街角,傅硯深的車就停在陰影里,“他說怕你在溫家沒吃好。”

蘇清沅往街角看了看,車窗關著,看不清里面的人。她捏著保溫桶,忽然想去看看他。

“我去跟傅總說聲謝謝。”她對秦舟說。

走到車邊,她敲了敲車窗。車窗緩緩降下,傅硯深的臉露出來,眼底的紅血絲比昨天淡了些,手里捏著本舊書,是她以前落在他那兒的《織染圖譜》。

“溫家飯不好吃?”他開門見山,語氣有點硬。

“不是。”蘇清沅搖搖頭,“謝謝你的湯。”

“謝什么。”他把書合上,放在腿上,“溫家人沒給你臉色看吧?”

“沒有。”

“溫敘白他爸是不是說我壞話了?”他又問,目光盯著她的眼睛,像是能看穿她的心思。

蘇清沅沒瞞他:“溫先生就是提了句拍賣會的事。”

“老東西。”傅硯深低聲罵了句,又立刻改口,“沒跟你說別的?”

“沒有。”蘇清沅避開他的目光,“我該回去了。”

“等等。”他忽然伸手,從副駕座拿過個小盒子,遞過來,“給你的。”

是個紫檀木的小盒子,跟裝杭羅的那個是一套。蘇清沅打開,里面是枚銀質的頂針,邊緣刻著圈小小的蘭草紋,是她以前畫過的圖樣。

“老繡娘做的。”傅硯深解釋道,“說你總扎到手,戴這個能好點。”

頂針上還帶著點溫度,像是被人握過很久。蘇清沅捏著頂針,忽然想起昨晚他補繡時笨拙的樣子,心里軟了軟。

“傅硯深,”她抬頭看他,“你不用這樣的。”

“哪樣?”他挑眉,“送你個頂針也不行?”

“不是。”蘇清沅嘆了口氣,“我……”

“你不用急著給我答案。”他打斷她,語氣比平時溫和些,“我知道你難。但蘇清沅,”他看著她的眼睛,很認真,“別委屈自己。要是覺得溫敘白好,就跟他好;要是覺得……覺得我還行,就回頭看看。”

這話聽得蘇清沅心里一酸,眼眶有點熱。她捏著頂針,沒說話。

“上去吧。”他把車窗往上搖了搖,“湯趁熱喝,蓮子別剩下。”

車窗關上,隔絕了他的目光。蘇清沅站在車邊,手里捏著溫溫的保溫桶,頂針的棱角硌著掌心,有點疼,又有點暖。

回到工作室,孟芽還沒走,正對著那盆茉莉發呆。“蘇姐,你可回來了。”孟芽迎上來,“這茉莉好像要開了,剛才我聞著有香味了。”

蘇清沅走過去,湊近聞了聞,確實有淡淡的香。月光落在花苞上,白得發亮。她放下保溫桶,把頂針戴在手上,大小正好。

“蘇姐,你戴這頂針真好看。”孟芽說,“跟你繡的蘭草紋配。”

蘇清沅笑了笑,沒說話。她走到桌前,打開保溫桶,蓮子銀耳湯還熱著,蓮子燉得很軟。她舀了一勺喝著,甜得正好,跟記憶里的味道一樣。

窗外的月光透過玻璃窗照進來,落在保溫桶上,暖融融的。她摸著手上的頂針,忽然覺得,或許不用急著做決定。

溫敘白的溫和是好的,可傅硯深的硬,他的別扭,他那些藏在搶和爭背后的在意,好像也沒那么難接受。

她拿起桌上的繡繃,上面是沒繡完的蘭草紋。借著月光,她拈起針,慢慢往下繡。頂針抵著針尾,不硌手了,針腳也走得穩了。

藕荷色的線在湖藍色的杭羅上繞出彎,像水流過石頭,慢慢的,就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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