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書店的暖光》
蘇念第一次走進那家舊書店時,是為了躲一場突如其來的冰雹。玻璃門被推開時,掛在門楣上的銅鈴叮當作響,驚得趴在柜臺上打盹的青年抬起頭。
他睫毛很長,眼下有顆淺淺的痣,看見她懷里抱著被冰雹砸得歪歪扭扭的畫筒,起身時帶倒了腳邊的書堆。“抱歉。”他語速很快地收拾著,露出的手腕上有道淡粉色的疤,“避雨嗎?里面有座位。”
書店深處確實有張藤椅,旁邊的落地燈暖黃得像塊融化的黃油。蘇念抱著畫筒坐下時,聽見青年在柜臺后翻找什么,片刻后他遞來杯熱可可,杯壁上印著只歪腦袋的貓。“我叫陸則,這店是我爺爺的。”
畫筒里是參展的水彩,蘇念拆開看時,陸則正蹲在旁邊數他撿回來的銀杏葉。“你畫老街道?”他忽然開口,指尖點過畫里那家快要拆遷的糖畫鋪,“上周我還去拍過照。”
從那天起,蘇念成了書店的常客。她總在下午來,帶著畫板坐在藤椅上,看陸則給舊書套書皮,聽他講每本書背后的故事——那本缺了頁的《小王子》是個老太太用祖傳的玉簪換的,泛黃的《本草綱目》里夾著五十年前的電影票根。
有次蘇念畫到天黑,陸則拉開窗簾時,她才發現玻璃窗上貼滿了銀杏葉標本,每片背面都寫著日期。“去年開始收集的。”他撓撓頭,指著其中片最大的,“那天冰雹,你第一次來。”
深秋的傍晚,蘇念抱著獲獎證書沖進書店時,陸則正在打包一箱書。“要搬走了?”她捏著證書的手指泛白,看見他把那杯印著歪頭貓的馬克杯放進紙箱。
陸則轉身時,耳尖紅得厲害。他從懷里掏出個牛皮本,里面夾著片壓平的銀杏葉,背面畫著只簡筆畫小貓,旁邊寫著“蘇念的畫,比暖光還亮”。“不是搬走,”他聲音發緊,“爺爺留了遺囑,讓我把分店開在你畫展的那條街。”
銅鈴再次響起時,蘇念發現落地燈的光暈里,陸則的影子正慢慢靠近。他指尖擦過她臉頰時帶著舊書頁的氣息,落在她耳邊輕聲說:“其實那天冰雹,我在門口等了你四十分鐘。”
窗外的銀杏葉沙沙作響,暖黃的燈光漫過疊在一起的手,把兩個影子拉得很長。蘇念忽然想起陸則數銀杏葉時說的話,原來有些等待,早就藏在那些寫滿日期的葉片里,等一陣風來,就簌簌落在心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