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秉勤對著林浪噴完，手捧檔冊轉身面朝乾昭衍行禮道：“請陛下過目。”

乾昭衍沖著九寶點了點下巴，九寶心領神會的上前接過檔冊，放在了御案之上。

乾昭衍仔仔細細看了看去年平寧縣的均產，眉頭微皺看向林浪，“林浪，這你要怎么說？”

林浪笑了笑，直截了當的道：“稟陛下，很簡單，這份檔冊是蘇侍郎偽造的。”

蘇秉勤渾身一抖，額頭還沒下去熱汗，又添上了一層的冷汗。

謊言不會傷人，真相才是快刀！蘇秉勤聽林浪說的如此篤定，還以為林浪掌握了什么證據。

“胡說！”二字直接脫口而出。

乾昭衍眉頭緊皺看向蘇秉勤，這位從三品的大員，今日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態，已讓乾昭衍感覺到了一絲不對。

門下中書張鈞雙眼微瞇，同樣意味深長的看了蘇秉勤一眼。

乾昭衍壓了壓心頭的不滿道：“蘇侍郎，有話慢慢說即可，為何如此失態。”

蘇秉勤的反應也算迅速，立刻調整好了語氣道：“陛下，林浪一而再再而三的誹謗臣！”

“這讓臣如何能不氣憤！”

“失禮之處，臣不求陛下寬仁，待此事了結之后自會領罰。”

“但林浪胡攪蠻纏，隨意攀誣三品大員，卻輕饒不得！”

這番話倒也算在理，乾昭衍目光凝視林浪，停頓片刻道：“林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若你只是一時沖動，那就跟蘇侍郎道個歉，朕可以考慮從輕處罰。”

林浪自然聽出了乾昭衍話中的愛護之意，皇帝還是惜才的，怕他年輕氣盛不知輕重，等會兒又拿不出證據，那攀誣三品大員的罪可是不輕的。

大齊律法，誣告反坐，也就是說林浪要是證不死蘇秉勤，那他就得承擔篡改戶部檔庫文書的罪名。

這罪名往大了說那是動搖大齊根基，往小了說也是篡改朝廷文書，到時就算乾昭衍想要網開一面，一個徒千里林浪肯定是跑不掉的。

長公主看向林浪，緊張的握緊了粉拳，此時這種情況，她不管開口說什么都不合適，除了相信林浪之外別無他法。

林浪感覺到了公主的目光，先轉頭給了公主一個放心的眼神。

穩贏的局，他壓根想不到怎么輸！

后看向御座上的乾昭衍行禮道：“陛下，微臣既然敢說蘇侍郎偽造檔冊，自然就有證明的辦法！”

“若是拿不出證據，微臣愿反坐！”

此話一出，林浪算是徹底亮出了一直藏起來的雪亮刀鋒！

這刀鋒直接架在了蘇秉勤和他的脖子上，兩人之間再沒有了絲毫回旋的余地。

事已至此，乾昭衍就算再惜才，也不可能再袒護了。

輕嘆道：“你既然說有證據，便拿出來吧。”

林浪看向蘇秉勤露出一個嘲弄的微笑，“蘇侍郎，若是你現在承認，陛下寬仁，還可能會從輕發落。”

“要是等下官找到了證據，陛下可就難辦了。”

蘇秉勤就算明知林浪這就是在給他施壓，可一樣免不了心中一陣震顫，哪怕他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輸，但只要輸了那就是萬劫不復！

雙手忍不住微微顫抖，額頭細密的冷汗已經有了往下滴落的趨勢。

一張口嗓音都有些微微的顫抖，“本官沒做過的事，你要本官如何承認？”

“莫要再多廢話，有證據就快些拿出來。”

林浪揶揄的點點頭，“好！那蘇侍郎可就別怪下官不給您留情面了。”

說完林浪看向乾昭衍道：“陛下，人只要說了一句謊言，就需要用無數的謊言去掩蓋。”

“既然蘇侍郎指出平寧縣的耕地均產為一石五斗，那只要翻一翻前幾年的均產，就可知蘇大人是不是在去年的檔冊上做了手腳。”

蘇秉勤一聽，立刻松了一大口氣，始終懸著的心也落進了胸膛里。

“黃口小兒，真當我會留下這么大的漏洞？”

一臉正氣的行禮道：“陛下盡管派人查閱，臣心中無愧，自然不怕查。”

乾昭衍點點頭，當即讓九寶安排了兩個內侍，翻找檔冊，時間不長就出了結果。

“回稟陛下，平寧縣最近的十個平年，耕地均產確為一石五斗。”

蘇秉勤一聽，臉上立刻露出得意的笑容，目光咄咄逼人看向林浪道：“林浪，你還有什么話可說？”

林浪聽完蘇秉勤的話，忍不住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承政殿所有人的目光都有些怪異的聚焦在林浪身上，林浪這是知道自己要反坐，發了失心瘋不成？

唯有長公主目光緊張中帶著擔憂。

林浪笑聲突然停歇，看向蘇秉勤厲聲道：“蘇大人，下官的記性還算不錯。”

“平寧縣最近這十個平年，耕地均產以灌溉渠挖通的時間為界，相差甚遠！”

“灌溉渠未挖通時平寧縣均產僅為九斗，灌溉渠挖通后才提升到均產一石兩斗！”

“你偽造檔冊前，也不知道調查調查嗎?”

“你真當以為我不知道你會把前幾年的檔冊一起偽造嗎？”

說完，林浪看也不看一臉灰敗的蘇秉勤轉身看向乾昭衍道：“陛下，灌溉渠開挖在平寧縣縣志和工部定有記錄，只要一查便知。”

蘇秉勤仍不死心，嘴硬反駁道：“你說多少便是多少不成，平寧縣許是并不缺水，所以灌溉渠對土地產出影響并不大。”

“我早知大人會如此說，但每年平寧縣的糧稅總不會說謊吧？”

“我現在就可以告訴大人，平寧縣灌溉渠挖通前五年的糧稅分別為，98576貫，92347貫，91336貫……”

“而挖通后的糧稅為，127863貫！12692貫！……”

“差別這么大！你告訴我灌溉渠對平寧縣畝產的影響不大？”

蘇秉勤此時已被林浪逼的退無可退，只能硬著頭皮開口道：“林司丞順嘴隨便說上幾個數字，就當陛下會信了不成？”

“你莫非還記住了京畿各縣所有的稅收數額？”

蘇秉勤這話一問出口，等于是替承政殿所有人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對啊，你一眼檔冊不看，開口就是這么精確的數字，任誰都不會相信。

林浪笑著搖了搖頭，“我確實不是記住了京畿各縣的稅收數額。”

“那你還敢在這順嘴胡言！？”

“下官是記住了京畿各縣的人口、畝產、稅收數額等全部的數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