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秉勤右手一甩衣袖，破風聲呼呼作響。

“哼！本官本還想給你留些顏面。”

“你既然執(zhí)迷不悟，那本官也不必再客氣。”

“你所列的平寧縣耕地產(chǎn)出就謬誤極大，平寧縣去歲畝產(chǎn)為一石五斗，你的策文上卻寫成了一石兩斗。”

“這一來一去，豈不是就差出了三斗，擴大到全縣又要差出多少？”

聽到蘇秉勤不光說出了縣名，還敢把他造假的數(shù)據(jù)也一并說出來。

林浪目光怪異的看了蘇秉勤一眼，這是挖了個坑把自己埋了都不行，還得澆上混凝土！

林浪都被他給蠢笑了，嘴角咧的老高笑道：“蘇大人確定嗎？”

“要不要再回憶回憶？”

蘇秉勤看到林浪嘴角的笑意，火氣那是噌噌噌的往上冒！

他一個從三品的大員，何時被一個八品小官這么蔑視嘲笑過？

重重的哼了一聲，“不必！本官不可能記錯。”

林浪繃著嘴點點頭，“好！蘇大人記性果然比三歲的稚童要好的多！”

說完林浪朝著乾昭衍行了一禮道：“陛下，微臣請調(diào)閱戶部文書。”

“誰對誰錯，一看便知。”

“只是不知蘇侍郎敢還是不敢？”

蘇秉勤被林浪一波一波的挑釁，理智漸漸開始被胸中的郁結(jié)之氣摧毀，只憑常識認為林浪不可能記得住那么多的數(shù)據(jù)。

那另外百分之一會讓他身敗名裂的可能，已經(jīng)被他給忽略了。

蘇秉勤眼睛瞪得像銅鈴，朝乾昭衍行了一禮，“陛下，林浪一再辱我！”

“臣請陛下允準，若是文書調(diào)來查明林浪策文中的謬誤，便賞林浪笞刑！”

乾昭衍一聽兩人這就杠上了，眼帶笑意看向林浪問道：“林浪，你可還要堅持調(diào)閱文書？”

“當然！”

“不過既然蘇大人提出要賞微臣笞刑，那微臣也想求陛下一事。”

乾昭衍聽的來了興致，身子微微往前一探，右手搭在了桌案上輕輕一敲。

“說來聽聽。”

林浪余光瞥了一眼已經(jīng)“上頭”了的蘇秉勤道：“請陛下將戶部檔庫中京畿各縣的文書，盡可能多的調(diào)來。”

乾昭衍一聽只是這么簡單的要求，當即食指一扣桌案道：“準了！”

蘇秉勤一聽林浪的要求，心臟立刻突突直跳。

也顧不得什么君臣禮儀，立刻開口道：“不可！”

這一聲明顯已超出了正常君臣對話的音量，承政殿中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全集中在了蘇秉勤的身上，等著他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蘇秉勤話一出口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tài)，額頭細密的冷汗冒出，忙躬身行了個大禮道：“陛下恕罪，臣一時著急失態(tài)。”

“京畿各縣文書于國是重中之重，怎可憑林浪一八品小官一語就隨意調(diào)動。”

“請陛下三思。”

林浪自然不能給乾昭衍反悔的機會，嗤笑一聲道：“蘇大人倒是謹慎，皇宮之中竟然還不如戶房的檔庫安全？”

“不知蘇大人把戶部打造的如此固若金湯，是想干嘛？”

蘇秉勤感覺林浪每一句話都能往他身上潑臟水，怎么一句無比正常強調(diào)文書重要性的話，到了林浪的嘴里甚至能跟謀反扯上關(guān)系？

可就算林浪說的再是無稽之談，蘇秉勤也不敢不跟皇帝表一番忠心。

“陛下，林浪純屬胡言亂語！臣從未動過戶部的一磚一瓦，請陛下明鑒。”

承政殿一個商談國家大事的莊嚴場所，愣是被林浪插科打諢搞的幾人都是忍俊不禁。

乾昭衍忍著笑道：“行了行了，蘇侍郎也別太過擔心了，皇宮里比戶部的檔庫還是要安全些的。”

“只拿到此處翻看一番，就送回去了，無礙的。”

皇帝已開了金口，蘇秉勤除了無能狂怒般地瞪著林浪，也別無他法。

九寶安排了最信任的兩個小內(nèi)侍快馬加鞭架著馬車到戶部去搬文書，承政殿中的六人只能大眼瞪小眼的干等著。

好在乾昭衍沒有虐待臣子的習慣，給其余幾人全安排了椅子坐下。

可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考慮，唯獨就沒給林浪安排椅子。

林浪也不在意，隨便找了個柱子就斜靠了上去。

時不時就和蘇秉勤隔空無聲用眼神“對罵”幾句。

乾昭衍倒是沒有在乎林浪的過分“灑脫”，瞥了他一眼，就全當沒看見。

幾個小內(nèi)侍連帶著檔庫的全部官員全部忙了個夠嗆，也用了半個多時辰才把京畿各縣的文書運了大半進宮。

隨同進宮的還有和林浪一起在花雨坊喝過酒的廉李二人。

一摞摞的文書被搬進承政殿，堆放在御案前的空地上，每一摞文書落地，都好像一記重錘敲在蘇秉勤的心上。

他只能不斷地在心中用同樣的話安慰自己。

“林浪不可能記得住所有的數(shù)據(jù)，絕不可能！”

一個內(nèi)侍放下最后一摞文書，朝乾昭衍行了一禮道：“陛下，時間緊急，只來得找齊這么多了，據(jù)檔庫管事廉文杰所言，這些已包含大半了。”

乾昭衍點點頭，揮了揮手道：“退下吧。”

說完，目光看向蘇秉勤和林浪，“文書已取來了，你們二人誰去找一下平寧縣的檔冊？”

蘇秉勤自然不敢讓林浪去找，這半個多時辰的心理壓力，早把他壓成了驚弓之鳥。

這些文書，他是一眼都不敢讓林浪多看的。

“陛下，臣對這些文書更加熟悉，就由臣親自找吧。”

乾昭衍點了點頭，“準了。”

林浪也沒開口，蘇秉勤既然敢說出平寧縣去年的平均畝產(chǎn)，那就說明他百分之百偽造了平寧縣去年的檔冊。

既然是偽造的，那林浪還廢個什么勁。

讓蘇秉勤撅著屁股，慢慢翻找吧。

這一找就是數(shù)百息，滿頭大汗的蘇秉勤總算從難以計數(shù)的檔冊中找到了他費心偽造的那一本。

長出一口氣有些激動的雙手捧著翻開，翻了幾頁有些激動的指著其中一頁，反過來對著林浪喊道：“看看，看看！分明就是一石五斗！”

心虛加上緊張，蘇秉勤只能提高聲調(diào)給自己壯膽，唾沫星子都快飛到林浪身上了。

林浪有些嫌棄地后退一步，依然沒搭理他。

不著急，讓子彈再飛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