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鬧的氛圍瞬間凍結，除了蘇綾團隊幾個陪坐的成員臉色煞白噤若寒蟬外，桌上其他朝鮮區的官員和陪客們，眼神里都流露出一種看好戲的玩味。
陳時胃里翻江倒海，全靠一股狠勁撐著才沒倒下，他看到蘇綾被推到風口浪尖，猛地撐住桌子就要再次站起來。
“陳助理。”蘇綾清冷的聲音響起，瞬間壓住了他的沖動。
蘇綾平靜地直視金正泰。
夠了，陳時做得夠多了，再擋下去只會激化矛盾，金正泰是動了真火氣。
蘇綾緩緩站起身，她動作優雅，儀態萬方，即使在這樣劍拔弩張的氣氛下也絲毫不見狼狽。
她拿起了那杯酒。
“金部長言重了。”
蘇綾舉杯向金正泰示意：“感謝貴方對此次巡演的全力支持和精心安排，盛情難卻，這一杯，我蘇綾敬您，也敬在座的各位。”
話音未落，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視下，蘇綾仰起頭，將那滿滿一杯辛辣刺鼻的高度白酒如同飲水般，毫不猶豫地灌了下去！
整個過程干脆利落，沒有絲毫拖泥帶水，更沒有一絲猶豫退縮。
辛辣的液體猛烈地灼燒著她的喉嚨和食道，帶來一陣劇烈的生理性不適，她放下空杯，白皙的臉頰幾乎是瞬間就染上了一層濃重的紅暈，一直蔓延到耳根和脖頸。
那雙總是清冽如冰的眼眸，此刻也蒙上了一層水汽，眼尾泛紅，更添幾分驚心動魄的艷麗。
她強忍著胃部的翻騰和喉嚨的灼痛，但身體的本能無法完全控制，微微蹙起眉，不受控制地接連打了好幾個響亮的酒嗝。
“呃……呃……”
“好！哈哈哈！痛快！這才對嘛！這才是我們朝鮮區的好朋友！”金正泰猛地一拍桌子爆發出得意的大笑，臉上陰霾盡掃。
蘇綾的屈服極大地滿足了他的權力欲和控制欲，他立刻示意侍者：“滿上滿上！蘇小姐海量！再來一杯！今晚不醉不歸！”
蘇綾強忍著眩暈和惡心，眼角更紅了，身體微微晃了一下，勉強用手撐住桌面才穩住。
她知道自己剛才那一杯已經是極限，再喝下去后果不堪設想。
就在這時，一個官員看著蘇綾微醺泛紅的臉頰和強忍不適的樣子，帶著幾分猥瑣的笑意起哄道：“金部長說得對，蘇小姐真是海量，這么好的氣氛，不如讓蘇小姐現場給我們唱首歌助助興？讓我們也提前飽飽耳福嘛！”
“對對對！唱一個！”
“蘇小姐來一首！”
其他人立刻跟著起哄附和，眼神里充滿了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惡意。
蘇綾的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
一個身影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唱……唱歌好啊！”陳時猛地拔高聲音，瞬間壓過了其他人的起哄。
他搖搖晃晃地走到空曠一點的地方，滑稽的動作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這么好的氣氛……怎么能讓蘇小姐一個人唱呢？那多沒意思！”
“我先來！給各位……助助興！唱首我們朝鮮區的……老歌！”
不等任何人反應，陳時深吸一口氣，扯開嗓子就吼了起來。
他唱的正是那首在朝鮮區家喻戶曉的經典革命歌曲，他聲音洪亮，帶著醉后的嘶啞，卻咬字清晰，節奏鏗鏘有力。
在座的官員們全都愣住了，他們萬萬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普普通通的小助理，竟然會唱這首歌。
而且唱得如此投入，如此有氣勢，那種發自內心的嘶吼瞬間沖淡了剛才的猥瑣氣氛，甚至喚起了他們骨子里某些遙遠的東西。
短暫的錯愕之后，有人下意識地跟著哼唱起來，然后是第二個，第三個……很快，整個席間都響起了參差不齊卻異常熱烈的合唱聲！
金正泰也愣了一下，隨即被這突如其來的革命熱情帶動，哈哈大笑，拍著桌子跟著節奏吼了起來。
氣氛瞬間逆轉！
陳時一看有效，立刻趁熱打鐵，他借著這股被調動起來的熱情，開始端著酒杯挨個敬酒，一杯接著一杯灌向那些剛才還在看戲的官員們。
那些人被陳時的熱情和革命歌曲架住，又是在頂頭上司金正泰面前，根本拉不下臉拒絕。
蘇綾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她看著那個在人群中搖搖晃晃又不要命般灌酒的身影，看著他通紅的臉，心底某個地方仿佛被什么東西狠狠撞了一下。
她默默地坐回了椅子上，端起水杯小口地喝著，用那點微涼的水壓下喉嚨的灼燒感，和眼眶莫名涌上的酸澀。
這場鬧劇般的宴席，終于在人們的東倒西歪中落下了帷幕。
金正泰自己也喝得滿面紅光，醉意熏熏，他搖搖晃晃地走到幾乎要癱倒在地上的陳時面前，用力拍著他的肩膀，大著舌頭：“好……好小子！有……有膽識！歌唱得好！酒……酒量更好！是條漢子！以后……以后喝酒……必須……必須有你小子在！”
他一邊說著，一邊從旁邊秘書手里抓過厚厚一疊花花綠綠的信用券，一股腦地塞進了陳時敞開的襯衫領口里！“賞……賞你的！拿著！”
陳時只覺得脖子一涼，塞滿了紙片，身體再也支撐不住，軟軟地往下滑。
蘇綾立刻上前一步，用力攙住了他下沉的身體，陳時高大的身軀幾乎完全壓在她纖細的肩膀上，濃郁的酒氣撲面而來。
蘇綾蹙緊了眉，卻沒有推開他，只是對剩下的幾個自己人使了個眼色，一起幫忙。
在酒店頂樓的休息室里。
陳時被放倒在床上，他意識模糊，頭痛欲裂，胃里翻江倒海，難受得蜷縮著身體，嘴里無意識地發出呻吟。
蘇綾示意其他人先出去，她走到床邊，看著陳時狼狽不堪的樣子。
他襯衫領口被扯開，露出鎖骨和一片通紅的胸膛，汗水浸濕了他的頭發黏在額角，臉上是醉酒后的潮紅。
她倒了一杯溫水放在旁邊的茶幾上，然后，她蹲下身，想幫他把外套脫下來。
蜷縮著的陳時似乎被驚動了，他微微睜開了眼睛。
視線模糊不清，只能看到一片晃動的光影，光影的中心，是一張近在咫尺的臉，她低著頭，正看著他。
兩人離得很近，近到陳時甚至能聞到她身上的獨特幽香，近到能看清她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的淡淡陰影。
陳時的大腦一片混沌，無法思考，只是本能地覺得這張臉好看得讓他心慌。
就在這時，因為蘇綾的動作，一個東西從陳時外套深藏的口袋里滑落出來，“啪嗒”一聲，掉在了旁邊的地毯上。
是一個小小的廉價口紅。
蘇綾的目光被那突兀掉落的物品吸引，下意識地看了過去，當她模糊的目光看清那是什么時，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她撿起了那支口紅。
她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沙發上意識模糊的陳時，酒精的作用讓她的反應比平時慢了一些，也讓某些平日里被壓抑的情緒更容易浮出水面。
她看著手里這支廉價的粉色口紅，一個念頭不受控制地冒了出來。
蘇綾拿著那支口紅俯下身，靠近陳時那張通紅的臉，用那支廉價口紅的塑料外殼輕輕地點了點陳時的臉頰。
“陳時……陳助理……陳監督……這口紅……是給誰買的呀？”
她頓了頓，紅唇微啟，吐出一個名字，帶著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試探。
“是……樸秀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