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早晨，陽光透過薄云，帶著初秋的暖意灑在魔都的街道上。空氣里浮動著清爽的涼意，驅散了前幾日的悶熱。楊瑾如約來到靜湖公園門口，手里提著那根碳素溪流竿和小馬扎。

遠遠地，就看到陳明已經等在那里了。他換了一身嶄新的、但明顯不太合身的運動服（大概是臨時買的），腳上是锃亮的白色運動鞋，頭發梳得一絲不茍，手里還拎著一個嶄新的保溫杯，神情既興奮又帶著點緊張，像個第一次參加春游的小學生。

“楊瑾！這兒！”陳明看到他，立刻揮手，小跑過來，動作有些笨拙，“東西都帶齊了？魚餌呢？蚯蚓？”

“帶了。”楊瑾揚了揚手里的小塑料盒。

“走走走！快！搶占好位置！”陳明迫不及待地催促。

兩人沿著湖邊小徑往里走。陳明一路東張西望，對公園里晨練的老人、遛狗的情侶都充滿好奇，嘴里不停念叨：“這公園環境真不錯！比我們公司樓下那個巴掌大的綠地強多了！空氣也好！吸一口，感覺……感覺肺都洗干凈了！”

楊瑾只是笑笑，沒接話。

到了熟悉的釣點。楊瑾熟練地支好馬扎，組裝釣具，掛餌，拋竿。動作流暢自然，帶著一種沉靜的韻律感。

陳明也有樣學樣，拿出他新買的、看起來花里胡哨的折疊釣椅（帶靠背和杯架），笨拙地打開，又拿出根更粗壯的、帶炫彩涂裝的“新手套裝”魚竿，手忙腳亂地穿線、掛漂、掛餌。

“哎喲！這蚯蚓怎么這么滑！”他捏著蚯蚓，眉頭擰成疙瘩，一臉嫌棄。

“輕點捏。”楊瑾提醒。

“知道知道！”陳明屏住呼吸，終于把鉤掛上，然后學著楊瑾的樣子，用力一甩竿！

“嗖——噗通！”

魚線在空中劃出一道歪歪扭扭的弧線，浮漂砸在離岸邊不到兩米的水面上，濺起一片水花。

“……好像……有點近？”陳明撓撓頭。

“嗯。”楊瑾點點頭，目光落在自己那枚穩穩立在遠處的浮漂上。

時間在等待中慢慢流逝。陽光漸漸升高，湖面波光粼粼。陳明起初還興致勃勃，眼睛瞪得像銅鈴，盯著浮漂。但不到半小時，他就開始坐不住了。

“怎么沒動靜啊？”他挪了挪屁股，釣椅發出“嘎吱”聲。

“急不來。”楊瑾聲音平靜。

“這……也太考驗耐心了吧？”陳明拿起保溫杯，喝了一大口，“要不……咱下午去健身房玩玩？我公司附近新開了家，環境不錯！我請客！總比干坐著強！”

他顯然對釣魚的耐心已經耗盡。

楊瑾看了看他坐立不安的樣子，又看了看自己紋絲不動的浮漂，點點頭：“行。”

下午，兩人出現在那家新開的健身房門口。巨大的落地玻璃窗，里面是锃亮的器械和晃動的身影。震耳欲聾的電子音樂隔著玻璃都能感受到鼓點。

“怎么樣？氣派吧！”陳明有些得意，“我辦了年卡！帶你體驗體驗現代生活！”

楊瑾沒說話，跟著他走進去。混合著汗味、消毒水和蛋白粉的濃烈氣息撲面而來，讓他微微皺了皺眉。空氣里充斥著金屬器械的碰撞聲、跑步機的嗡鳴聲和教練大聲的指令聲，與靜湖的寧靜截然不同。

陳明熟門熟路地帶他換好衣服（楊瑾穿的是普通運動裝），走進器械區。他目標明確地走向一臺坐姿推胸器。

“來！試試這個！練胸肌！”他拍了拍座椅，自己先坐上去，調整配重片，然后憋紅了臉，用力推了幾下，動作僵硬。

“呼……爽！”他喘著氣下來，示意楊瑾上。

楊瑾坐上去，學著陳明的樣子，握住把手，試著推了一下。重量對他來說不算重（【脫胎換骨】的底子），但動作極其生疏，手臂和肩膀的發力點完全不對，顯得笨拙又別扭。

“噗嗤！”

旁邊傳來一聲沒憋住的笑聲。

楊瑾和陳明同時轉頭看去。

旁邊一臺史密斯架旁，站著一個穿著亮黃色緊身背心、迷彩運動短褲的男人。他身材勻稱，不算特別壯碩，但肌肉線條流暢。此刻他正咧著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臉上帶著一種天生的、極具感染力的喜感。

“哥們兒，你這推胸……是準備練斜方肌呢？”他笑著走過來，聲音洪亮，帶著點調侃，但并無惡意。

陳明有點尷尬：“呃……新手，新手……”

“看出來了！”黃背心男人走到楊瑾身邊，指了指器械，“來，我教你！坐直！背貼緊！肩下沉！別聳肩！對！就這樣！核心收緊！不是用手臂硬懟！用胸發力！感受胸大肌的擠壓！推！慢點！控制！”

他一邊說，一邊比劃著夸張的動作，表情豐富，語氣抑揚頓挫，像是在表演小品。

“看！這樣！想象你在擁抱一個……呃……大西瓜？不對！擁抱一個……大美女？算了算了，就擁抱吧！”他自己說著都樂了。

楊瑾按他的提示調整姿勢，重新推了一次。果然感覺順暢了許多，發力點也清晰了。

“哎！這就對了！有天賦！”黃背心男人一拍大腿，豎起大拇指，“我叫陳赤赤！赤是赤橙黃綠青藍紫的赤！大家都叫我赤赤！怎么稱呼？”

“楊瑾。”

“陳明！”陳明趕緊自我介紹。

“行！楊瑾！陳明！以后就是健友了！”陳赤赤自來熟地拍拍兩人肩膀，“我跟你們說，健身啊，不能瞎練！得講究！姿勢不對，練廢了不說，還容易受傷！你們看那邊那個……”他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指了指遠處一個正在吭哧吭哧做深蹲、動作變形的人，“那哥們兒，再這么練下去，腰遲早得完蛋！”

他表情夸張，語氣詼諧，逗得陳明忍不住笑起來。

“加個微信唄？”陳赤赤掏出手機，動作麻利，“我拉你們進群！我們有個‘魔都吃喝玩樂小分隊’！群里都是好玩的人！周末約飯、爬山、密室、K歌……啥都有！比一個人悶頭練有意思多了！”

楊瑾和陳明對視一眼，都拿出了手機。

“滴！滴！”兩聲掃碼成功。

“搞定！”陳赤赤手指在屏幕上飛快操作，“拉你們進去了啊！歡迎歡迎！熱烈歡迎！”他模仿著電子音，惟妙惟肖。

手機立刻“嗡嗡”震動起來。

楊瑾點開新加入的群聊。

群名：【魔都吃喝玩樂小分隊（赤赤大王的地盤）】

瞬間，屏幕被一連串夸張的表情包刷屏：

?

一個頂著爆炸頭、瘋狂跳舞的熊貓。

?

一只咧著大嘴、噴著火焰的卡通恐龍。

?

一行閃爍的霓虹大字：“新人駕到！掌聲在哪里？！”

?

陳赤赤自己發了個自制的表情包：他對著鏡頭擠眉弄眼，配文：“顫抖吧！凡人們！赤赤大王來寵幸你們了！”

群里其他人也紛紛冒泡：

“歡迎新人！”

“赤赤又拐賣人口了？”

“新人爆照！”

“周末火鍋局走起？”

信息飛快滾動，表情包層出不窮，熱鬧得像過年。

陳赤赤在群里發了個“叉腰大笑”的表情：“@所有人新來的楊瑾和陳明！我的新晉健友！以后大家罩著點！”

然后他放下手機，對兩人咧嘴一笑：“行了！以后群里多交流！我繼續虐背去了！你們慢慢玩！記住要領啊！”他做了個夸張的秀肌肉動作，轉身走向另一臺器械，背影都透著活力。

陳明看著手機，笑得合不攏嘴：“這哥們兒太逗了！自帶笑點啊！”

楊瑾也看著屏幕上不斷蹦出的表情包，嘴角微微上揚。這熱鬧，雖然有點吵，但……似乎也不壞。他收起手機，重新坐回推胸器上，按著陳赤赤教的要領，又推了幾組。動作比剛才標準多了。

健身房里的音樂依舊震耳欲聾。

汗水順著額角滑落。

但空氣里，似乎多了點不一樣的、輕松歡快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