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張一謀導演助理的聲音，清晰得仿佛就在耳邊。

饒是沈浩這種以「情緒穩定」著稱的樂子人，在聽到「張一謀」這三個字時，心臟也結結實實地漏跳了一拍。

張一謀！

那可是國內導演圈里，金字塔尖上的人物！國師。他的電影，是無數演員擠破頭都想上的殿堂。

自己一個靠「瘋批演技」和「變態笑容」在網劇圈里反復橫跳的「黑紅藝人」，居然能接到這位大導的邀約？

這劇本，連他自己都不敢這么寫。

「沈老師？您還在聽嗎？」助理的聲音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唐突了這位網上風評極其「個性」的演員。

「在。」沈浩迅速收斂心神，語氣恢復了慣常的平靜，仿佛剛才接到的只是一個外賣確認電話，「請問，是什么樣的角色？」

助理的語氣立刻變得更加恭敬和熱情：「是這樣的，張導正在籌備一部民國諜戰大片，叫《無間諜影》。里面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反派特工角色，代號『畫師』。這個角色，表面上是一個溫文爾雅、風度翩翩的歸國畫家，實際上，卻是手段狠辣、城府極深的日方王牌特工。他亦正亦邪，人物非常復雜，是男主角強勁的對手。」

「張導說，」助理頓了頓，似乎在斟酌用詞，「他女兒，偶然看到了您在《熱血高校》里那個『變態笑容』的片段，覺得您身上有一種……一種非常獨特的，深不可測的氣質。那種從骨子里透出來的，優雅的『壞』，和『畫師』這個角色，簡直是天作之合！所以向他推薦了您。」

沈浩聽完，差點沒繃住笑出聲來。

深不可測的氣質？優雅的壞？

好家伙，原來那個能讓三歲小孩止啼的笑容，在大導演女兒眼里，居然是這么高級的解讀。

藝術，果然是相通的，尤其是在「腦補」這一塊。

「我明白了。」沈浩內心狂喜，嘴上卻依舊淡定，「請把劇本發到我經紀人的郵箱，我會認真考慮。」

掛了電話，沈浩立刻把這個消息告訴了經紀人小張。

電話那頭，小張陷入了長達一分鐘的死寂。

然后，一聲震耳欲聾的尖叫，差點把沈浩的耳膜給刺穿。

「啊啊啊啊啊！張一謀！是那個張一謀嗎？！浩哥！你掐我一下！我不是在做夢吧！！」

小張的聲音激動得破了音，語無倫次，「我的天！咱們這是要飛升了嗎？從網劇咖直接一步登天，進軍大熒幕，還是張一謀的電影！浩哥，你到底是什么錦鯉轉世啊！」

「冷靜。」沈浩淡淡地說道，「只是一個試鏡邀請。」

「這還冷靜得了嗎！」小張在電話那頭來回踱步，興奮得像一只被打了雞血的猴子，「浩哥，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這要是成了，你就是電影咖了！什么黑紅，什么瘋批，到時候誰還敢拿這些說事？你就是實力派！是演技派！」

沈浩聽著小張的碎碎念，眼神卻變得幽深起來。

反派特工？既有深度，又有表演空間，而且還是大制作。這簡直是制造「高階槽點」的絕佳機會！

普通網劇的槽點，那是毛毛雨。要是在張一謀的電影里，演砸一個重要反派，那引發的討論，豈不是山呼海嘯？到時候，全網的口誅筆伐，那差評 KPI，不得直接原地爆炸？

【叮！檢測到高級別作品邀約，觸發全新系列任務！】

【任務名稱：藝術的殿堂？不，是我的游樂場！】

【任務描述：成功參演電影《無間諜影》，并以「不合邏輯」的表演方式，塑造一個讓所有觀眾、影評人、乃至導演本人都「細思極恐，但又說不出哪里不對」的特工角色。】

【任務獎勵：解鎖全新系統板塊——「角色深度解析」！】

沈浩的眼睛，亮了。

這個任務，簡直是為他量身定做的。

他要的，從來就不是洗白。他要的，是把「黑紅」這條路，走得更寬，更廣，更離譜！

……

消息很快就不脛而走。

「震驚！瘋批網紅沈浩，或將出演張一謀新片《無間諜影》！」

這個標題，像一顆重磅炸彈，在豆瓣憤坑組里炸開了鍋。

一開始，所有人都以為是假新聞，是無良媒體為了博眼球編造的謠言。但很快，就有業內人士證實，沈浩確實被邀請參加試鏡。

這一下，自來黑都沸騰了。出征，必須出征。

嘲諷和質疑，如同潮水般涌來。

「【開什么國際玩笑？張一謀瘋了還是我瘋了？讓沈浩去演諜戰片？他演什么？歸途里的面癱？還是一個會突然變態笑的瘋批？】」

「【我賭五毛，這絕對是資本的力量！不然以張導的眼光，怎么可能看得上這種只會嘩眾取寵的網紅？】」

「【樓上的，有沒有一種可能，張導是想拍一部喜劇諜戰片？沈浩負責搞笑，其他人負責諜戰。】」

」【張導是被下降頭了嗎？還是說他想拍一部特工在敵人面前表演『變態笑容』然后把對方嚇死的喜劇片？】「「【救命，我已經能想象到那個畫面了。男主角在緊張地傳遞情報，沈浩演的特工突然冒出來，對著他來一個『變態笑容』，然后男主角當場嚇得把情報給吃了……】」

輿論，幾乎是一邊倒的嘲諷。所有路人都覺得，這是最荒誕的選角，是對流量的一次可恥的妥協。沈浩對這些言論，當然是喜笑顏開了。他已經拿到了「畫師」的試鏡劇本，并且胸有成竹。他已經想好了，要如何利用自己新獲得的天賦【氣質塑造】，將這個「深不可測」的角色，演得「令人費解」。

試鏡當天。

現場群星云集，休息區里坐著好幾位實力派中生代演員，甚至還有兩位拿過影帝的老戲骨。他們都是來競爭「畫師」這個角色的。

看到沈浩走進來，所有人的眼神都變得有些微妙。有輕視，有不屑，也有掩飾不住的好奇。

秦蘭也在這里，她顯然是來試鏡另一個年輕的正面角色。看到沈浩，她先是一愣，眼中閃過一絲擔憂，但旋即被一種看好戲般的好奇所取代，最終化為一個復雜的鼓勵微笑，沖他輕輕點了點頭。沈浩也報以頷首，神色平靜。

試鏡內容是：「畫師」的身份暴露，被困在一間密室里。但他需要通過一部電臺，冷靜地向鬼子傳遞出最后一份情報。

這是一場在極度危險下，卻要保持絕對冷靜的戲。考驗的是演員在絕境中，對微表情和內在情緒的控制力。

一位老戲骨先上場，他的表演沉穩老練，將一個特工的專業素養和赴死前的決絕，演繹得淋漓盡致，贏得了滿堂彩。他下場時，有意無意地瞥了沈浩一眼，眼神里帶著前輩的審視。

輪到沈浩了。

大部分人都抱著看笑話的心態，想看他要怎么出丑。

聚光燈下，沈浩走向那部孤零零的老式電臺，像走向刑場。

他坐在那部老式電臺前。他沒有像其他演員那樣，去刻意表現「冷靜」或者「緊張」。他只是靜靜地坐在那里，眼神空洞地看著眼前的電臺，仿佛那不是一臺決定生死的機器，而是一件平平無奇的家具。

然后，他伸出手，極其緩慢地，撫摸著電臺冰冷的金屬外殼。指腹從冰冷的旋鈕劃到斑駁的漆面，他的臉上，甚至露出了一絲……溫柔？

是的，溫柔。就像在撫摸愛人的臉頰。

在場的所有人都看懵了。

這……這是什么操作？大哥你馬上就要死了，你擱這跟電臺談戀愛呢？老戲骨的眉頭也緊緊皺了起來，顯然無法理解這種表演邏輯。

接著，他開始發報。

指尖落在按鍵上的瞬間，他整個人的氣場驟然一變。

「滴、滴滴、滴……」

那節奏卻透著說不出的怪異。他時而如同驟雨般急促跳躍，敲擊聲短促而兇狠，眉峰幾不可察地緊蹙，仿佛要將所有力量都灌注在這電光火石的敲擊里，連呼吸都跟著屏住，形成短暫而緊張的凝滯。

可下一秒，他又突然放緩動作，指尖在按鍵上輕輕摩挲，仿佛在安撫一個受驚的孩童，眼神飄向虛空，臉上竟浮現出剛才那般溫柔的神情，甚至還會無意識地輕晃一下腦袋，像是在與電臺低語。

一快一慢，一張一弛，沒有嘶吼與吶喊，卻通過指尖的韻律和細微的神情變化，讓整個空間充滿了詭異的張力。

溫柔、狂躁、空白間隙的專注，這些矛盾的細節堆疊在一起，卻奇異地勾勒出一種瀕臨絕境的荒誕與真實——就像一個在孤獨與死亡邊緣掙扎的人，早已分不清自己是在執行任務，還是在與唯一的「同伴」做最后的告別。

然而，監視器后面，張一謀導演，卻看得入了神。

當沈浩撫摸電臺時，他就對身邊的副導演低語：「有意思，他沒把這當道具。」

當沈浩的節奏變化時，他更是身體前傾，死死盯著屏幕，眼中爆發出強烈的光芒。

一個將生命奉獻給任務，精神早已高度異化的特工，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所眷戀的，或許早已不是世俗的情感，而是陪伴他一生的冰冷工具！他看似混亂的節奏，不正是一個精神在崩潰邊緣的偽裝大師，在用自己最后的力量，完成他對這個世界的告別嗎？

這哪里是「不會演」，這分明是「神來之筆」！是天才般的體驗派演法！

「停！」他沒有喊 cut，

在沈浩表演結束的瞬間，張一謀導演，第一次，親自開口，打破了現場的寂靜。他的聲音里滿是壓抑不住的興奮。

他站起身，目光灼灼地看著沈浩，眼神里充滿了欣賞和驚喜。

「這個角色，就是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