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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王姐的庫存

  • 煙火里的回聲
  • 溫暖的新姐
  • 4533字
  • 2025-08-27 11:23:00

下午四點的陽光斜斜掠過“錦繡閣”服裝店的玻璃門,王姐踩著梯子把最后一箱庫存往下搬時,后腰忽然傳來一陣酸脹。她扶著門框緩了緩,視線落在墻角那堆用防塵布蓋著的紙箱上——那是她開了八年的店剩下的最后家底。

“王姐,歇著去!”周明遠(yuǎn)的大嗓門從門外鉆進(jìn)來,他扛著副鐵制衣架大步流星地走進(jìn)來,藍(lán)色工裝外套上還沾著維修鋪的機(jī)油,“我跟老李他們說好了,今天保證給你把夜市攤支棱起來。”

王姐直起身笑了:“你們維修鋪不忙啊?”她伸手想接衣架,被周明遠(yuǎn)輕輕推開。

“忙啥?昨天剛把張大媽家的洗衣機(jī)修好,今天輪空。”周明遠(yuǎn)把衣架支在地上,鐵架碰撞地面發(fā)出哐當(dāng)聲,“再說了,你這事兒比修家電重要。”

說話間,老李帶著兩個年輕伙計擠了進(jìn)來。老李手里拎著捆尼龍繩,胳膊底下還夾著塊木板:“王姐,我讓小張寫了塊廣告牌,‘錦繡閣清倉’,夠醒目不?”木板上的紅漆字歪歪扭扭,卻透著股熱辣辣的認(rèn)真。

王姐的眼眶忽然有點發(fā)潮。三個月前服裝店資金鏈斷了那天,她坐在空蕩蕩的店里哭到后半夜,是老李他們敲開卷閘門,把她架到夜市攤喝啤酒。當(dāng)時周明遠(yuǎn)拍著胸脯說:“王姐你別怕,有我們一口吃的,就有你半口。”

“快別站著了,搬箱子!”周明遠(yuǎn)已經(jīng)擼起袖子,伸手去拖最底下的紙箱。箱子剛離地,他忽然“咦”了一聲——箱口露出的幾件襯衫吊牌上,都別著顆亮晶晶的紐扣,有珍珠的,有牛角的,還有兩顆是繡著小花的布扣。

“這是啥?”他拿起件淺藍(lán)色襯衫,吊牌末端的米色紐扣上還留著細(xì)密的針腳。

王姐正在翻找塑料袋,聞言回頭笑了:“我縫的。”她拿起件連衣裙比劃著,“多顆扣子,多份念想。以后人家穿這件衣服時,摸著這顆扣子,說不定還能想起‘錦繡閣’呢。”

老李湊過來看,忽然指著顆黑色紐扣說:“這不是前年小吳結(jié)婚時,你給她做旗袍剩下的盤扣嗎?”

“是啊。”王姐的手指輕輕摩挲著紐扣,“小吳當(dāng)時說喜歡這料子,我特意多買了半米,沒想到……”話沒說完,她趕緊轉(zhuǎn)開話題,“快搬吧,夜市五點就開始上人了。”

往夜市搬箱子時,周明遠(yuǎn)發(fā)現(xiàn)王姐總把最重的紙箱往自己跟前挪。他搶過箱子扛在肩上,后背的舊傷被壓得隱隱作痛,嘴上卻故意逗她:“王姐你這體格,去搬磚都比開服裝店掙得多。”

“去你的。”王姐笑著拍他胳膊一下,“我要是去搬磚,你們這些大老爺們的縫縫補(bǔ)補(bǔ)誰管?”去年老李的棉褲磨破了襠,還是王姐拿回去給他縫了塊補(bǔ)丁,針腳密得看不出痕跡。

夜市的攤位在小吃街盡頭,旁邊是賣烤冷面的老張。見他們搬著衣服過來,老張趕緊挪了挪煤氣罐:“王姐,給你留了最亮堂的位置!”

周明遠(yuǎn)和老李手腳麻利地支起衣架,王姐蹲在地上整理衣服。她把連衣裙掛在最前排,每件衣服的領(lǐng)口都被熨得筆挺,吊牌上的紐扣在路燈下閃著光。有件粉色連衣裙的吊牌上,別著顆玻璃紐扣,里面嵌著片干花——那是三年前社區(qū)藝術(shù)節(jié)時,一個小姑娘送給她的。

“王姐,這手藝絕了!”周明遠(yuǎn)幫著掛襯衫,手指不小心蹭到顆珍珠紐扣,“比商場里那些花里胡哨的吊牌強(qiáng)多了。”

王姐剛要說話,忽然聽見怯生生的一聲“阿姨”。她抬頭看見個穿藍(lán)白校服的女孩,正盯著那件粉色連衣裙看,手指在裙擺的蕾絲邊上輕輕劃著。女孩身后站著個中年女人,手里拎著袋青菜,褲腳還沾著點泥。

“喜歡啊?”王姐笑著取下連衣裙,“試試?阿姨這兒有試衣間——就是那塊布簾子后面。”她指了指旁邊老李剛支起的布簾。

女孩怯生生地看了看媽媽,女人尷尬地笑了笑:“不用了,我們就看看。”她拉了拉女孩的胳膊,聲音壓得很低,“太貴了。”

王姐把連衣裙往女孩手里塞:“試試又不要錢。”她朝布簾努努嘴,“去吧,阿姨給你拉拉鏈。”

女孩被推進(jìn)布簾時,女人搓著手跟王姐解釋:“孩子爸上個月剛失業(yè),家里……”話說到一半就卡住了,眼角的細(xì)紋里盛著難掩的窘迫。

王姐正幫女孩系背后的蝴蝶結(jié),聞言回頭笑了:“多大點事兒。”她把女孩轉(zhuǎn)過來對著女人,“您看這腰身多合適,就跟為孩子定做的一樣。”

粉裙子襯得女孩的臉紅撲撲的,她對著手機(jī)屏幕照了又照,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女人看著女兒眼里的光,喉結(jié)動了動,從口袋里摸出個布包:“多少錢?我……我身上只有這些了。”

王姐還沒說話,女孩突然從布簾里鉆出來,扯著媽媽的衣角說:“媽,我不想要了,校服挺好的。”她把裙子脫下來往王姐手里遞,手指卻攥著裙擺不肯松。

“誰說不要了?”王姐把裙子重新塞回女孩懷里,拿起剪刀剪掉吊牌,“這是阿姨送你的。”她指了指吊牌上的玻璃紐扣,“你看這里面的干花,是前年一個跟你差不多大的小姑娘送的,現(xiàn)在轉(zhuǎn)送給你,就當(dāng)給未來的老顧客。”

女人愣住了,手里的布包啪嗒掉在地上,零錢撒了一地。“這怎么行……”她慌忙去撿錢,眼淚卻先掉了下來,“我們不能白要……”

“怎么是白要?”王姐蹲下去幫她撿錢,手指不小心被硬幣劃了道口子,“等孩子爸找到工作了,帶她來我店里買新衣服,到時候給我多介紹幾個顧客,這賬不就平了?”

周明遠(yuǎn)正在掛褲子,見王姐手指流血了,趕緊從工具箱里翻出創(chuàng)可貼。“您這手要是發(fā)炎了,誰給我們縫補(bǔ)衣服?”他把創(chuàng)可貼往王姐手上按,故意板著臉,“下次再這么不小心,我們就不來幫忙了。”

王姐笑著拍開他的手:“知道了周大管家。”她把撿好的零錢塞回女人手里,又從塑料袋里拿出雙新襪子,“這個也拿著,配裙子穿正好。”

女孩抱著裙子和襪子,突然對著王姐鞠了一躬:“謝謝阿姨,等我長大了,一定來您店里買好多好多衣服。”

看著母女倆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老李忽然嘆了口氣:“王姐,您這哪是清庫存,分明是送庫存。”

“送幾件怎么了?”王姐把剩下的衣服往衣架上掛,“當(dāng)年我剛開店時,進(jìn)的第一批貨被雨水泡了,是街坊們你一件我一件買回去的,他們誰跟我算過虧不虧?”她忽然指著件灰色夾克,“老李,這件你穿肯定合身,試試?”

老李慌忙擺手:“我有衣服穿。”他上個月剛在工地找了個看守的活兒,身上的夾克還是三年前王姐送的。

周明遠(yuǎn)偷偷碰了碰老李的胳膊,朝布簾后面努努嘴。兩人溜到布簾后,周明遠(yuǎn)從工裝口袋里摸出幾張皺巴巴的鈔票:“我這有三百,你呢?”

老李掏出個塑料袋,里面包著疊零錢:“我這有兩百二,剛發(fā)的獎金。”他數(shù)出兩張一百的,又把二十的塞回去,“留二十給我家老婆子買降壓藥。”

周明遠(yuǎn)剛要說話,兩個年輕伙計也鉆了進(jìn)來。小張手里攥著張五十的:“我這月工資還沒發(fā),就這些了。”小王干脆把錢包里的錢全倒出來,硬幣滾了一地:“我這有八十七塊五。”

“干啥呢?”王姐的聲音突然從布簾外傳來,幾人慌忙把錢往周明遠(yuǎn)手里塞。王姐掀簾進(jìn)來時,正看見周明遠(yuǎn)把錢往口袋里藏,她挑了挑眉:“藏啥好東西呢?”

“沒……沒啥。”周明遠(yuǎn)的臉騰地紅了,后背的舊傷又開始疼,他佝僂著腰想往外走,被王姐一把拉住。

“你們啊。”王姐看著他們手里的零錢,忽然笑了,眼角的皺紋里盛著點濕意,“我開這店八年,最賺的不是錢,是你們這幫傻兄弟。”

正說著,賣烤冷面的老張端著兩碗面過來:“王姐,剛做好的,加了雙蛋。”他把面往桌上一放,忽然指著衣架上的件黑色外套,“那件給我留著,我家那口子早就看上了。”

王姐剛要報價,老張已經(jīng)把二十塊錢往她收款碼上掃:“不用找了,就當(dāng)給我家老婆子買的。”他嘿嘿笑了兩聲,“上次她來你這兒看了三回,舍不得買。”

夜市的人漸漸多起來,周明遠(yuǎn)站在衣架旁吆喝:“走過路過別錯過,錦繡閣清倉,每件都帶紀(jì)念扣!”老李幫著給客人找尺碼,時不時朝王姐喊一句:“這件襯衫要改短點不?”

王姐坐在小馬扎上給客人改褲腳,剪刀咔嚓咔嚓響。她的剪刀包就放在腳邊,是個深藍(lán)色的帆布包,上面貼滿了五顏六色的便簽。有張黃色的便簽上寫著:“王姐,我在超市找到理貨的活兒了,等你東山再起——小吳”;粉色的那張是小張寫的:“王姐,我學(xué)會修手機(jī)了,以后你店的收銀機(jī)壞了找我”;最底下那張被磨得卷了邊,是去年離職的小林寫的:“王姐,我開了家網(wǎng)店,以后你的衣服我?guī)湍阗u”。

收攤時已經(jīng)快十一點,周明遠(yuǎn)幫著把剩下的衣服往箱子里裝。他拿起件男士夾克,吊牌上別著顆棕色的紐扣,針腳歪歪扭扭的——是他去年幫王姐修縫紉機(jī)時,王姐順手縫上去的。

“王姐,這夾克我要了。”他掏出錢包,里面只剩下幾張十塊的,“多少錢?”

“送你了。”王姐正收拾剪刀包,聞言頭也不抬,“就當(dāng)謝謝你今天幫忙。”

周明遠(yuǎn)剛要推辭,老李已經(jīng)把夾克往他身上套:“穿上試試,正好配你這工裝褲。”夾克的肩寬正好,就是袖子長了點,王姐拿起剪刀咔嚓剪掉一截,“明天我給你鎖個邊。”

往回搬箱子時,周明遠(yuǎn)發(fā)現(xiàn)王姐的收款碼旁邊多了個紙箱子,上面寫著“募捐箱”,是用裝衣服的紙箱改的,側(cè)面還畫了顆歪歪扭扭的愛心。他知道是誰弄的——老李剛才偷偷找老張要了塊硬紙板。

“別往心里去。”周明遠(yuǎn)碰了碰王姐的胳膊,“這錢是大家的心意,等你重新開店了,我們再從你這兒買衣服,加倍還回來。”

王姐看著募捐箱里的零錢,忽然想起八年前剛開店那天,她把所有積蓄都投了進(jìn)去,晚上關(guān)店時營業(yè)額只有五十八塊。當(dāng)時她坐在空蕩蕩的店里哭,是隔壁賣水果的阿姨給她送了個蘋果:“生意是慢慢做的,人心是慢慢暖的。”

“你們啊。”王姐笑著擦掉眼角的淚,“等我重新開店,第一件事就是給你們每人做件新衣服,紐扣我親自縫。”

走到小區(qū)廣場時,廣場舞的音樂還在響。老李他們扛著空箱子走在前面,周明遠(yuǎn)幫王姐拎著剪刀包。月光落在剪刀包的便簽上,那些歪歪扭扭的字跡像撒了把星星。

“其實我今天清庫存,不是為了回本。”王姐忽然說,聲音輕輕的,“就是想看看,我這八年到底攢下了些啥。”

周明遠(yuǎn)低頭看她,路燈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剪刀包在她手里輕輕晃著,像揣著滿兜的星光。他忽然想起自己維修鋪的墻上,貼著王姐送的掛歷,上面被他畫滿了維修記號,有張紙的角落,還粘著顆去年從她店里撿的紐扣。

“攢下的可不少。”周明遠(yuǎn)笑著說,后背的舊傷好像不那么疼了,“你看老李那家伙,剛才偷偷往募捐箱塞錢時,手都在抖;還有小張,他那五十塊是準(zhǔn)備給女朋友買生日禮物的。”

王姐忽然停下腳步,指著廣場邊的石凳:“歇會兒吧。”她把剪刀包放在腿上,慢慢翻開,里面的剪刀锃亮,刀刃上還留著點布料的纖維。“你還記得不?前年冬天你修暖氣管道,凍得手都紫了,我給你縫了副棉手套,指尖特意留了洞,方便你擰螺絲。”

“記得。”周明遠(yuǎn)笑了,“那手套我現(xiàn)在還戴著,就是大拇指的洞磨得有點大。”

王姐從剪刀包里拿出顆棕色紐扣:“下次給你補(bǔ)補(bǔ),用這個紐扣當(dāng)補(bǔ)丁。”她把紐扣往他手里塞,“拿著,就當(dāng)……就當(dāng)預(yù)存的,等我開店了,你再來買衣服。”

周明遠(yuǎn)捏著那顆紐扣,忽然覺得比他修過的任何零件都要沉。他想起剛才那個穿校服的女孩,抱著連衣裙時眼里的光;想起老李塞錢時紅著臉說“留二十給老婆子買藥”;想起王姐剪刀包上那些便簽,一句句“等你東山再起”,比任何合同都要鄭重。

遠(yuǎn)處的廣場舞音樂停了,有個老太太推著嬰兒車走過,嬰兒車?yán)锏暮⒆涌蘖藘陕暎焕咸p輕拍著哄:“不哭不哭,奶奶明天帶你去王阿姨的店里看漂亮裙子。”

王姐忽然笑出聲,眼角的皺紋里盛著月光:“你看,生意哪有什么賠本賺錢,不過是你幫我一把,我扶你一程,把日子過得熱熱鬧鬧的罷了。”

周明遠(yuǎn)抬頭時,正好看見老李他們在不遠(yuǎn)處等他們,老張也推著烤冷面車跟過來了,幾人的影子在路燈下擠成一團(tuán),像朵開得正盛的花。他把那顆棕色紐扣揣進(jìn)工裝口袋,忽然覺得,王姐的庫存哪里是那些衣服,分明是滿箱滿箱的人心,被一顆顆紐扣串著,在夜色里閃著暖融融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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