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窩廢墟還在冒著青煙，蕭云湛蹲在瓦礫堆前，指尖捻起一撮焦黑的粉末。

“王爺，驗出來了。”影一遞上張紙條，“這火藥里摻了硫磺和硝石，比例是三比七，跟……跟王妃制藥室里的配方一模一樣。”

蕭云湛的指節猛地收緊，粉末從指縫漏下去。他想起前幾日在玫瑰房里瞥見的陶罐，想起她總說“制藥需要”的硝石，心臟像被什么東西攥住了。

這女人，到底用火藥做了什么？

“備車。”他猛地站起身，玄色披風掃過滿地灰燼，“回王府。”***玫瑰正在密室里搗鼓新配的煙霧彈，聽見身后傳來腳步聲，還以為是綠腰，頭也不回地說：“把那罐木炭遞過來，今兒這配方要是成了，下次遇襲咱就能……”

話音卡在喉嚨里。

蕭云湛就站在密室門口，手里捏著塊焦黑的布片，眼神冷得像淬了冰：“三斤硫磺，七斤硝石，摻二兩木炭。玫瑰，這配方眼熟嗎？”

玫瑰的手一抖，杵子“哐當”掉在石臼里。她轉過身，強裝鎮定地拍了拍手上的灰：“王爺在說什么？妾身聽不懂。”

“聽不懂？”蕭云湛一步步逼近，將布片扔在她面前，“匪窩炸出的殘渣，跟你這密室里的成分分毫不差。你用火藥做了什么？那些綁匪，是你殺的？”

他的聲音越來越冷，最后幾個字像冰錐子扎人。

玫瑰的后背抵在石墻上，退無可退。她看著蕭云湛眼底的懷疑，心里像被潑了盆冷水——原來在他眼里，自己就是個會用火藥殺人的妖女？

“是又怎么樣？”她突然仰頭笑起來，笑聲里帶著哭腔，“那些人綁架綠腰，逼我用蘇家舊案的證據換人，難道我該眼睜睜看著綠腰死？”

蕭云湛的腳步頓住了。蘇家舊案？

沒等他反應，玫瑰突然伸手扯開衣領，露出鎖骨下方一道猙獰的疤痕，像條扭曲的蜈蚣。

“王爺看清楚了！”她的聲音在發抖，“這是當年蘇家被抄家時，禁軍的刀劃的！我爹被污蔑通敵，滿門抄斬，就剩我一個躲在枯井里，啃著泥餅活下來的！”

燭光映在她的疤痕上，蕭云湛的瞳孔驟然收縮。他想起卷宗里的記錄：蘇家滅門案，確有一女失蹤，至今下落不明。

“那些綁匪，是當年參與抄家的禁軍余孽。”玫瑰的眼淚終于掉下來，砸在石臼里的火藥上，“他們拿綠腰要挾我交出爹留下的清白證據，我不用火藥炸他們，難道等著被他們挫骨揚灰？”

密室里靜得能聽見燭火噼啪聲。蕭云湛看著她哭紅的眼睛，看著那道滲著新血的舊疤，心臟像是被狠狠剜了一下。

他一直懷疑她，試探她，卻從沒想過她光鮮的笑容下，藏著這么多刀疤。

“玫瑰……”他伸出手，想替她擦眼淚，卻被她猛地躲開。

“別碰我！”玫瑰別過臉，聲音哽咽，“在你眼里，我就是個用火藥殺人的兇手，不是嗎？就像當年他們說我爹是通敵的奸臣一樣！”

蕭云湛的手僵在半空，喉結滾動了幾下，突然上前一步，猛地扣住她的后頸。

玫瑰嚇得瞪大了眼睛，剛想掙扎，唇就被狠狠堵住。

那是個帶著火藥味的吻，激烈得像要把彼此揉進骨血里。他的氣息包裹著她，帶著淡淡的藥香和硝煙味，驅散了她所有的防備和委屈。

“不是。”他貼著她的唇，聲音沙啞得厲害，“我說過，信我。”

玫瑰的眼淚更兇了，卻不再掙扎，反手揪住他的衣襟。

“蘇家的案子，我替你翻。”蕭云湛的吻落在她的疤痕上，輕柔得像羽毛，“那些害了蘇家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不知過了多久，燭火都燒短了一截。

玫瑰窩在蕭云湛懷里，聽著他有力的心跳，終于慢慢平靜下來。

“你真的信我？”她抬頭看他，眼里還帶著水汽。

“嗯。”蕭云湛捏了捏她的臉，“我查過蘇家舊案，疑點太多。當年主審的御史，半年后就離奇病死了。”

玫瑰的眼睛亮了：“你早就懷疑？”

“嗯。”蕭云湛點頭，“只是沒找到證據。你爹留下的證據，藏在哪？”

玫瑰從發髻里摸出個小瓷瓶，倒出卷羊皮紙：“這是我爹的賬冊，記著當年給邊關送糧的明細，能證明他沒有通敵。”

蕭云湛展開賬冊，借著燭光仔細看。上面的字跡娟秀有力，每一筆都透著嚴謹。

“有了這個，就能翻案。”他握緊賬冊，眼神銳利，“但現在還不能動。柳側妃的爹是太尉，當年就是他力證蘇家通敵的。”

玫瑰的眉頭皺起來：“你的意思是……”

“得先扳倒太尉。”蕭云湛將賬冊收好，“中秋宮宴，他會押送今年的軍糧進京。我查過，今年的糧里摻了沙土，這是重罪。”

玫瑰的眼睛亮了：“你的意思是，我們在宮宴上揭發他？”

“不止。”蕭云湛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還要讓他親口承認，當年是他誣陷蘇家的。”

他湊近玫瑰耳邊，低聲說了個計劃。玫瑰越聽眼睛越亮，最后拍著大腿叫好：“這招太損了！我喜歡！”

蕭云湛刮了下她的鼻子：“小心點，別把自己繞進去。”

玫瑰哼了一聲，往他懷里縮了縮：“有你在，怕什么？”

***深夜的密室里，燭火搖曳。

蕭云湛看著懷里熟睡的玫瑰，指尖輕輕拂過她的疤痕。他從懷里摸出塊玉佩，上面刻著“云”字，塞進她的手心。

“等翻了案，我就求陛下賜婚。”他低聲說，像是承諾，又像是自語，“這次，換我娶你。”

玫瑰在夢里咂咂嘴，把玉佩攥得更緊了。

而密室門外，影一隱在陰影里，看著里面透出的暖光，輕輕嘆了口氣。他家王爺，終于找到軟肋了。

只是他沒注意到，墻角的陰影里，一雙眼睛正盯著密室的門，手里緊緊攥著枚柳字令牌。

中秋宮宴，注定不會平靜。

而那卷藏著真相的賬冊，和兩顆剛剛靠近的心，即將被卷入更大的風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