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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安逸幻影(二)

“哞…”犀牛也發出舒適的低鳴,巨大的頭顱低垂,覆蓋著厚皮的嘴唇探入溪水中,貪婪而小心地汲取著。清涼的溪水似乎對它的傷口也有奇效,它身上的緊繃感明顯放松了許多。三只大黃狗早已趴在溪邊,伸出粉紅的舌頭,歡快地舔舐著溪水,喉嚨里發出滿足的咕嚕聲,身上的傷口在溪水的浸潤和微光的照耀下,似乎也恢復了一絲活力。

那只擁有“圣光爪墊”的熊貓,此刻也被甜甜放了下來。它對發光的植物和溪水充滿了好奇,圓滾滾的身體笨拙地湊到一株水晶鈴蘭旁,用濕漉漉的黑鼻子嗅了嗅,然后伸出粉紅的舌頭,小心翼翼地舔了一下花瓣。

“嗯!”它發出一聲短促而愉悅的咕嚕,似乎很喜歡那清甜的味道。它又走到溪邊,學著大黃狗的樣子,用前爪笨拙地撥拉著水中的光點,玩得不亦樂乎,黑亮的眼睛里充滿了孩童般的純真快樂。另一只熊貓也湊了過來,兩只黑白團子很快就在溪邊嬉戲起來,暫時忘記了之前的恐懼。

短暫的安逸時光如同被神明賜予的恩典。眾人清洗著身上的血污和塵土,用清涼的溪水浸潤干裂的嘴唇和灼痛的傷口。有人甚至從背包里翻找出僅存的、被壓得不成樣子的干糧,就著甘甜的溪水小口咀嚼。氣氛前所未有的放松,低語聲、甚至帶著劫后余生的虛弱笑聲,在溪流叮咚的伴奏下輕輕響起。緊繃的神經得以喘息,傷口的疼痛似乎也被這奇異的環境和溪水緩解。

甜甜靠在一株散發著柔和綠光的矮樹旁,懷中抱著那只玩累了、蜷縮在她腿上打盹的熊貓。溫熱的體溫和均勻的呼吸聲帶來一種奇異的安寧。她看著溪水中嬉戲的另一只熊貓,看著趴伏在犀牛身邊休息的大黃狗,看著伙伴們臉上難得的、卸下重負的疲憊神情,心中涌動著復雜的情緒。有慶幸,有溫暖,但更多的,是一種沉甸甸的、揮之不去的隱憂。

太美好了。美好得近乎虛假,如同沙漠中誘人走向毀滅的海市蜃樓?;依堑目简灲^不會如此輕易結束?!扒鏄浜!钡拿秩缤粋€冰冷的詛咒,懸在心頭。老人地圖上那條纖細如幽靈足跡的秘徑,還有那個神秘的三圓弧嵌套符號…這一切都提醒著她,眼前的安逸,很可能只是暴風雨前短暫的寧靜。

她下意識地伸手,隔著衣物按了按胸口那條失去月光、卻依舊貼身存放的圍巾。指尖傳來粗糙棉布的觸感,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屬于月光的冰涼余韻。這是他們用血與淚換來的憑證,是通往下一關的鑰匙。然而,鑰匙有了,門在哪里?路在何方?

就在這安逸的氛圍達到頂點,連甜甜緊繃的心弦也微微松弛的瞬間——

異變陡生!

毫無征兆地,小溪中那些如同沉睡星辰般載沉載浮的細碎光點,驟然間光芒大盛!它們不再是柔和的點綴,而是變得無比刺眼、銳利!無數道銀藍色的光束如同被激怒的蜂群,猛地從溪水中激射而出,并非射向人群,而是筆直地射向天空!

嗤嗤嗤——!

光束撕裂了朦朧的微光環境,在眾人頭頂極高處匯聚、碰撞!如同無數根燃燒的引線,瞬間點燃了某種無形的導火索!

嗡——?。。?

一聲低沉到極致、卻仿佛直接作用于靈魂深處的巨大嗡鳴,如同沉睡萬古的巨獸被驚醒時發出的第一聲嘆息,瞬間籠罩了整個空地!腳下的地面開始劇烈地震顫、起伏!不是地震般的狂暴,而是如同水波般的、帶著詭異韻律的波動!地面變得如同液態的果凍,站立其上的人東倒西歪,發出驚恐的呼喊!

溪水不再叮咚流淌,而是如同沸騰般劇烈翻滾、鼓脹!銀藍色的液體如同擁有了生命,猛地向上隆起,形成一道不斷扭曲、拔高的水墻!水墻表面,無數張由水流和刺目光束構成的、模糊而扭曲的人臉輪廓,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倒影般,飛速地閃現、聚合、分離!那些面孔或悲戚、或狂笑、或憤怒、或麻木,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非人感,無聲地朝著下方的人群張開“嘴”,仿佛在發出無聲的吶喊!

“小心!”“后退!”驚呼聲此起彼伏!

然而,變化遠不止于此!

空地邊緣,那些原本散發著柔和綠光、如同翡翠雕琢的矮樹和奇花異草,形態開始發生恐怖的畸變!翡翠般的葉片如同融化的蠟油般扭曲、拉長,瞬間化作無數條帶著荊棘倒刺的、如同章魚觸手般的深綠色藤蔓!枝頭的水晶鈴蘭花朵,則猛地膨脹、裂開,露出內部密密麻麻、如同蜂巢般的孔洞,無數只米粒大小、散發著慘綠磷光的飛蟲,如同噴發的煙霧般洶涌而出!它們振翅的嗡鳴尖銳刺耳,匯成一片充滿惡意的死亡合奏!

原本夢幻般的仙境,在眨眼之間,蛻變成了一個由扭曲水影、瘋狂藤蔓和致命毒蟲構成的、光怪陸離的恐怖地獄!

“是陷阱!!”甜甜的心臟如同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瞬間沉入谷底!安逸的幻象被無情撕碎,露出猙獰的獠牙!之前的寧靜果然是誘餌!考驗從未結束,甚至……才剛剛開始!低語之谷的血戰,不過是踏入這“千面樹?!鼻暗囊坏篱_胃小菜!

“防御!靠攏犀牛!”甜甜的嘶吼在混亂中炸響,帶著一種被欺騙的憤怒和破釜沉舟的決絕!她猛地將懷中驚醒、嚇得瑟瑟發抖的熊貓塞到犀牛腹下相對安全的位置,同時拔出了隨身攜帶的、唯一還算鋒利的登山匕首(非金屬,特種陶瓷材質)。

犀牛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脅!它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巨大的頭顱猛地揚起,覆蓋著厚皮和骨板的脖頸肌肉塊塊賁張!雖然傷口在剛才溪水的浸潤下恢復了些許,但這聲咆哮依舊牽動了傷勢,讓它龐大的身軀微微一晃。然而,守護的意志壓倒了一切!它前蹄重重踏在如同波浪般起伏的地面上,試圖穩住身形,同時將背上那些驚惶失措的重傷員護在身下。

三只大黃狗的反應最為迅捷!大金雖然瘸腿,卻爆發出驚人的兇悍,它不退反進,迎著那些從藤蔓上垂落、如同毒蛇般噬咬而來的荊棘觸手猛撲過去,利齒狠狠撕咬!二黃和阿斑則如同兩道金色的閃電,撲向空中那團如同綠色煙霧般籠罩下來的磷光飛蟲群!它們瘋狂地揮動爪子、張開大口撕咬,試圖為隊伍清理出一片安全的空域!

“啊啊??!”一聲凄厲的慘叫響起!一個離溪邊較近的男生,被一條從沸騰水墻中猛地探出的、由銀藍色水流構成的“手臂”抓住了腳踝!那水流手臂冰冷刺骨,帶著一股難以抗拒的巨大拖拽力,瞬間將他拉得失去平衡,朝著翻滾的詭異溪水拖去!水墻上無數張扭曲的人臉,同時轉向他,空洞的“嘴巴”無聲地張大,充滿了貪婪!

“抓住他!”甜甜目眥欲裂,想也不想就撲了過去!她手中的陶瓷匕首狠狠刺向那條水流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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