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晨光剛漫過窗紗，塘戲正趴在榻上跟肚子“談判”——昨夜跑茅房的后遺癥還在，她揉著小腹哼哼唧唧，連平日里最愛的桂花糕都沒敢多夾一塊。門外傳來丫鬟辭樹輕緩的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雀躍：“殿下，扶聿公子派來的人在院外候著，說今日城外風軟，特意備了溫順的小馬駒，請您去跑馬呢。”她說話時始終保持著半步距離，即便隔著門，語氣里的恭敬也分毫不減。塘戲一骨碌爬起來，肚子的隱痛瞬間被拋到腦后，抓起搭在床邊的翠色外衫就往身上套，扣子錯了兩顆都沒察覺。辭樹趕緊上前，小心翼翼地幫她理好衣襟、扣對扣子，又彎腰幫她把踩反的繡鞋擺正：“殿下慢些，仔細腳下。”剛沖到院門口，塘戲就結(jié)結(jié)實實撞進一個帶著暖香的懷里。抬頭一看，正是慕璟川——他穿了件月白錦衫，領口繡著細碎云紋，臉色比平日淺了幾分，指尖捏著描金暖手爐，連聲音都帶著點剛醒的啞：“殿下急著去哪？”“跟扶聿去騎馬！”塘戲伸手拽了拽他的袖子，沒注意到他指尖猛地攥緊了暖手爐，“你昨夜也拉了肚子，要是還疼就歇著，我回來給你帶杏仁酥！”話音剛落，慕璟川忽然輕輕咳了兩聲，眉尖蹙起，原本清亮的眼眸蒙上層淺霧，竟真有幾分弱態(tài)：“無妨，曬曬太陽或許能緩些。我……也想看看馬場的光景。”他說著眼尾掃過院外，那在外等候的扶聿隨從，原本還站得筆直，見狀立刻躬了躬身，連呼吸都放輕了些——畢竟眼前這位，可是陛下親自疼寵的長公主殿下。沒過多久，扶聿親自騎馬過來接人。他翻身下馬時動作利落，可走到塘戲面前，卻下意識放軟了語氣，連眼神都溫和了幾分：“殿下今日氣色不錯，我特意挑了匹性子最穩(wěn)的小馬駒，您要是覺得怕，咱們隨時能停下來歇著。”見慕璟川也要同去，他又補充道，“慕公子同去正好，多個人照看，也更穩(wěn)妥。”幾人剛要上馬車，就見沈家寶帶著兩個家丁晃過來。他原本還擺著將軍府三公子的倨傲模樣，可看見塘戲的瞬間，腳步明顯頓了頓，手里的扇子“啪”地打開，卻沒敢直視塘戲的眼睛，只把視線落在慕璟川身上，語氣里的不屑都透著幾分收斂：“喲，慕公子這身子，今日還敢出來吹風？”慕璟川沒應聲，只垂眸看著鞋面，指尖的暖手爐輕輕摩挲。塘戲卻立刻皺起眉，叉著腰往前站了半步——她這動作剛做出來，沈家寶身后的兩個家丁就“唰”地往后縮了縮，連沈家寶手里的扇子都頓了頓，氣焰明顯弱了半截。“沈家寶，說話注意分寸。”塘戲的聲音不算大，卻讓周圍的空氣瞬間靜了下來。我與慕璟川同行，輪得到你置喙？”沈家寶被懟得臉色漲紅，卻沒敢像對旁人那樣硬頂，只梗著脖子辯解：“我就是隨口一說……既然要去跑馬，不如比試一場！誰先繞馬場跑兩圈誰贏，輸?shù)娜苏埼缟牛俳o贏的人端茶！”他說著偷偷瞥了眼塘戲，見她沒反對，才敢又補充一句，“某些人要是不敢比，現(xiàn)在認輸也來得及。”扶聿本想打圓場，可看沈家寶這副想爭面子又怕惹塘戲不快的模樣，也只好點頭：“既然沈公子有興致，那咱們就比一場，點到為止。”到了馬場，扶聿親自給塘戲牽來棕紅色小馬駒。這馬毛發(fā)光滑，眼神溫順，可塘戲剛踩上馬鐙，腳一滑就差點摔下去。扶聿眼疾手快扶住她的腰，動作卻極輕，剛碰到就立刻收了手，還特意解釋：“殿下慢點，腳先踩穩(wěn)，身子往前傾些，別慌。”他話音剛落，慕璟川就牽著匹白馬走過來，聲音比剛才沉了些：“扶聿公子，殿下第一次騎馬，還是小心些好。我這匹‘云雪’性子更穩(wěn)，不如讓殿下騎我的馬？”塘戲卻擺擺手，抓著韁繩就往上爬，好不容易坐上去，剛想拍馬脖子顯威風，小馬駒突然打了個響鼻。她嚇得趕緊抱住馬脖子，整個人貼在馬背上，活像只掛在樹上的考拉，嘴里還嚷嚷：“哎哎哎它動了！扶聿你快按住它！我可不想第一天騎馬就摔成‘塘泥’，傳出去要被全京城笑話！”這話一出，扶聿忍不住笑了，可笑著笑著又趕緊收了聲，還特意幫她調(diào)整好坐姿，把韁繩往短收了些：“別怕，它不咬人，你輕輕夾一下馬肚子，它就會慢慢走了。”辭樹也快步上前，幫塘戲理了理被風吹亂的裙擺，低聲叮囑：“殿下抓穩(wěn)韁繩，奴婢就在旁邊跟著。”比試一開始，沈家寶就騎著黑馬沖了出去，可跑了兩步，又忍不住回頭看了眼塘戲，見她正笨拙地控著馬，才敢又喊了句：“慕璟川！你倒是快點啊！”慕璟川沒急著加速，只騎著“云雪”跟在塘戲旁邊，見她騎得磕磕絆絆，時不時伸手幫她扶一下韁繩，眼神里的擔憂藏得極深——他原本只是不想讓塘戲跟扶聿單獨相處，可看著她手忙腳亂的樣子，竟忍不住想多護著點，連自己都沒察覺這份在意早已越界。跑到第二圈時，沈家寶的馬突然被路邊驚飛的麻雀嚇到，猛地揚起前蹄。他沒抓穩(wěn)韁繩，整個人差點從馬背上滑下來，好不容易拽住韁繩，卻發(fā)現(xiàn)慕璟川已經(jīng)騎著“云雪”追了上來，還順手幫塘戲拉了拉韁繩，讓她的小馬駒慢了下來，免得被驚馬撞到。“你耍詐！”沈家寶穩(wěn)住馬，指著慕璟川就喊，可話音剛落，就對上塘戲看過來的眼神，氣勢瞬間弱了，“我……我明明跑在前面！”“沈公子，是你的馬自己被驚到，與慕公子無關。”扶聿騎著馬趕過來，笑著指了指遠處的終點，“況且慕公子已經(jīng)快到終點了，就算沒有剛才的意外，你也輸了。”沈家寶順著他的手指看去，果然見慕璟川已經(jīng)騎著“云雪”停在終點附近，正回頭幫塘戲從馬背上下來——他扶著塘戲的胳膊，動作輕得像怕碰碎了易碎的瓷娃娃。沈家寶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攥著韁繩的手都在抖，卻只能咬著牙認栽：“算我倒霉！午膳我請！”回去的路上，塘戲還在笑沈家寶剛才的窘態(tài)：“你沒看見他剛才差點摔下來的樣子！手忙腳亂的，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猴子！”說著，還拍了拍慕璟川的胳膊，“沒想到你騎術這么好啊。”慕璟川看著她笑彎的眼睛，嘴角也不自覺地勾了勾，沒說話，只默默放慢了腳步，讓她能跟自己并排走。一旁的扶聿看著塘戲鮮活的樣子，眼神里多了幾分笑意——他原本只敬她是公主，可今日相處下來，卻發(fā)現(xiàn)她的直率和熱鬧，竟讓自己忍不住想多靠近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