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
展大旗的心臟猛地一縮,仿佛被狠狠捅了一刀。
一股鮮血直沖喉頭,卻被他死死咬住牙關,硬生生咽了回去。
“絕不能噴出來……絕不能擋住視線。”
身后的馬蹄聲如雷鳴般逼近。
刀疤臉一伙人,馬壯膘肥,再這樣下去,被追上只是片刻之間。
“抱緊了!”展大旗在懷中瑤琴耳邊低喝一聲,也不知她是否還能聽見。
下一刻,他猛地一勒韁繩!
坐騎吃痛,發(fā)出一聲高亢的嘶鳴,前蹄揚起,隨即悍然轉向,一頭扎進右側那片更為茂密的樺木林!
“媽的!進林子了!分頭追!見了格殺勿論!”
刀疤臉氣急敗壞的吼聲從身后傳來,馬蹄聲隨之四散,幾股人馬從不同方向包抄而入。
樺木林中,枝頭枯葉倔強地不肯落下,光線驟然暗淡,仿佛從白晝一步踏入了黃昏。
紛亂的馬蹄驚起林間棲鳥,濺起地下層層堆積的枯枝敗葉,腐敗潮濕的氣息瞬間撲面而來。
展大旗策馬急奔,眼前卻陡然出現(xiàn)一片不規(guī)則的空曠地帶,一道反射著林間微光的溪流橫亙前方。
“糟了!!”展大旗心頭一沉,馬蹄聲掩蓋了水聲,自己焦急之下竟未察覺前方地勢有異。
溪流足有數(shù)十丈寬,水流沉滯,透著墨綠色。
對岸泥濘陡峭,亂石嶙峋,形成一片濕滑難攀的坡岸。
展大旗不及多想,拉緊韁繩狠狠一夾馬腹,驅策著疲憊的坐騎直沖溪澗!
湍急的水流瞬間沒至馬腹,坐騎踉蹌了一下,險些跪倒,終究勉強穩(wěn)住,奮力向對岸跋涉。
然而溪流遠比看上去更深更急,馬匹前行艱難,速度驟減。
“它們在水里!快!”一聲厲喝從岸邊傳來。
一名地痞已率先追至,手中赫然擎著一張中州軍制弓弩。
其余地痞也紛紛趕到岸邊,卻未下水追擊,顯然深知此河兇險。
“放箭!!”刀疤臉大喝。
咻咻咻——!
數(shù)支箭矢破空射來!
展大旗本能地側身想用后背護住瑤琴,卻突然感到坐騎猛地向下一沉。
“噗通——”
并非中箭,而是精疲力竭的馬匹被水流沖得前蹄跪倒,連人帶馬瞬間沒入冰冷的溪水中。
刺骨的寒流和巨大的沖擊力讓展大旗幾乎窒息,但雙臂依舊死死箍著瑤琴,二人被湍急的水流裹挾著向下游沖去。
混亂中,展大旗肩膀猛地撞上一塊水下巨石,劇痛霎時炸開,整條左臂頓時麻木,幾乎失去知覺。
他強忍痛楚,借著急流之勢拼命朝對岸一處蘆葦叢生的河灣掙扎。
水流卻如無形巨掌,不斷將他壓向深處,又扯回漩渦中心。
展大旗拼命的將瑤琴頭部抬出水面,兩腳奮力蹬著水,想要游到岸邊。
一次,兩次,三次...
就在氣力將近之時,腳下終于觸到一片軟爛的淤泥。
他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拖著幾近昏迷的瑤琴,踉蹌爬上岸邊,隨即一頭栽進茂密的蘆葦叢中。
展大旗雙手拄地,劇烈咳嗽,嘔出大量嗆入的河水,而喉嚨中壓抑已久的鮮血再難止住,猛地噴濺而出,瞬間染紅了胸前衣襟與身畔的蘆葦。
他不敢停留,強忍著重傷和溺水的眩暈,半抱半拖著瑤琴,深一腳淺一腳地向蘆葦蕩深處挪去。
身后傳來陣陣馬蹄入水聲,地痞們的叫罵與搜尋聲越來越近。
“分開找!它們肯定被沖到這附近了!”
“媽的等找到它們,爺們可得好好享受享受!”
展大旗的心沉到谷底,低頭看了一眼懷中氣息微弱的瑤琴。
“不能死在這里……老頭子,你不能白死!”
他咬著牙,撕下衣襟草草勒住肩上流血不止的傷口,眼中閃過野獸般的兇光。
輕輕將瑤琴安置在一處稍干燥的蘆葦叢下,用折斷的蘆葦小心遮掩。
隨后,反手抽出腰間的驚鸞。
刀身映出他蒼白卻猙獰的面容。
“小爺我這一路受夠了!”
展大旗像一頭受傷的孤狼,悄無聲息地沒入蘆葦叢的陰影之中,主動向著最近一處搜尋者的方向潛去。
風中只余蘆葦沙沙作響,掩蓋了細微的腳步與濃重的血腥。
蘆葦比人還高,血水順著展大旗額角滑落,滲入眼中,一片模糊刺痛。
他卻不敢眨眼,死死盯著前方不遠處那個晃動的身影——正罵罵咧咧用刀撥開蘆葦?shù)臐h子。
腳步聲越來越近,幾乎能聽見對方粗重的呼吸。
展大旗屏息,將身體壓得更低,仿佛與蘆葦融為一體。
驚鸞刀冰冷的觸感從掌心傳來,稍稍壓住了傷處的灼痛。
那地痞毫無察覺,一邊嘟囔著“到底死哪兒去了”,一邊胡亂揮砍眼前的蘆葦,側身正好暴露在展大旗面前。
“就是現(xiàn)在...”
展大旗如蟄伏已久的獵豹,驟然暴起!動作快得只剩下一道殘影。
他沒有吼叫,所有的力氣與都凝聚在這無聲的一擊之中。
驚鸞刀劃出一道凄冷的弧線。
那地痞甚至來不及發(fā)出半點聲響,只覺喉間一涼。
他瞪大雙眼,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個仿佛從地獄歸來的血人,隨即軟軟倒地。
展大旗一把扶住尸體,避免發(fā)出聲響,輕輕將其放倒在蘆葦叢中。
第一次殺人的展大旗劇烈喘息著,“哇”地一聲吐出一口鮮血和腹中未消化的食物。
用力之下,肩上的傷口再次崩裂,鮮血汩汩涌出,將勒住的布條浸得透濕。
不遠處,其他搜尋者的聲音仍在回蕩,似乎正朝這個方向而來。
展大旗抹去濺到臉上的溫熱血點,眼中的兇光未退,反添幾分決絕。
他看了一眼敵人來的方向,再次彎下腰,重新沒入無邊的蘆葦蕩中。
腳步聲又從另一側逼近,帶著不耐煩的催促:“老五?找到人沒?吭個聲!”
展大旗靠在潮濕的蘆葦桿上,急促呼吸。
問話者離他不到十步,正撥開層層葦叢走來。
展大旗深吸一口氣,壓住喉頭翻涌的腥甜,模仿著那漢子粗嘎的嗓音,含糊應道:“……這兒!”
他故意將聲音壓得極低,混在風吹蘆葦?shù)纳成陈曋校y以分辨。
“操,裝神弄鬼!”來人笑罵著,毫無防備地循聲而來,“找到啥了?”
就在他分開最后一叢蘆葦,看見同伴俯臥尸體的一剎那,驚鸞刀再次動了!
這一次卻非割喉,而是如毒蛇般自下而上,猛地刺入其心口!
那人身體驟然一僵,眼珠凸出,張開的嘴被展大旗死死捂住,只剩下一陣急促痛苦的嗚咽與抽搐。
展大旗用身體抵住剛剛被殺的地痞,直到對方徹底癱軟。
連續(xù)格殺兩人,展大旗只覺眼前陣陣發(fā)黑,渾身脫力,不得不單膝跪地,以刀支撐才未倒下。
溫熱的鮮血順著手臂流淌,浸濕了驚鸞刀。
銀白的刀身悄然泛起一絲暗紅,仿佛被鮮血喚醒了深藏的兇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