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血落在你白發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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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柔IBgYJy
- 1292字
- 2025-08-13 22:33:36
“我不是替誰活著,我只是把碎成兩半的自己縫起來。”
一0:55雪開始下
ICU的窗整夜沒關嚴,風把簾子吹得鼓脹,像二十五年前那只不肯落地的紅氣球。沈野坐在折疊椅上,白發與雪色融為一體。監護儀的綠線平穩向前,滴滴,滴滴——仿佛 1999年那趟誤點的航班,終于在此刻準點起飛。
我拔掉最后一根留置針,血珠滾出來,像一粒細小的朱砂痣。沈野伸手按住針孔,指尖涼得像檐下的冰凌。
“冷嗎?”他問。
“不冷。”我答,“只是忽然想起,1999年的雪也是這么輕。”
二鑰匙對鑰匙
我們回到南池子胡同。天剛亮,雪把屋頂抹成一片柔軟的灰。沈野掏出第二把銅鑰匙——比我的那把多一圈磨痕,齒口卻毫厘不差。兩把鑰匙并排,像一對失散多年的孿生齒輪。
門吱呀一聲開了。
屋內仍保持昨夜模樣:旗袍鋪在箱面,戒指在領口閃光。唯一不同的是,墻上的日歷翻到了最后一頁:1999年 3月 15日——有人用紅筆圈住了這一天,又在旁邊補了一行小字:
“終點,也是起點。”
沈野把日歷撕下,對折,再對折,直到它變成一架紙飛機。
“飛吧。”他說。
紙飛機穿過窗欞,扎進雪里,像一顆遲到的流星。
三真相的縫合
我坐在舊藤椅上,把 25年拆成一張時間地圖:
? 6歲那年的車禍,其實是我的 6歲;
?“姑姑許南”是我在失憶期為自己捏出的名字;
? B超單、旗袍、戒指,甚至那卷磁帶,全是我在不同年份埋給自己的線索——像一場漫長的自救尋寶。
沈野聽完,沒有震驚,只是輕輕點頭。
“我救下的小女孩,是你;我等的人,也是你。”
他攤開掌心,露出 1999年的登機牌副券,“AF129,乘客:許澄(6Y)”。
背面鉛筆字被歲月暈成淡灰,卻仍清晰:
“等我長大。”
四雪中的告白
雪越下越大,胡同口的老槐樹成了巨大的銀傘。沈野撐著一把黑傘,傘骨掉了一根,雪從缺口漏進來,落在他睫毛上。
“我欠你一句話。”他說。
我抬眼。
“二十五年前沒來得及講的——”
他單膝跪在雪里,雪立刻埋住他的膝蓋。
“許澄,我愛的從來不是記憶里的影子,是穿過時間、帶著所有裂縫走到我面前的你。”
戒指在雪光里像一滴凝固的火焰。
我伸出手,無名指上那道月牙疤與他手背的疤嚴絲合縫。
“這一次,”我輕聲答,“換我準點登機。”
五雪落無聲
雪停時,胡同盡頭傳來第一聲雞鳴。
沈野起身,拍掉膝上的雪,忽然笑了:“其實,我護照上的生日也是 3月 15日。”
“那今天,”我說,“是我們共同的 25歲加 55歲。”
我們并肩往景山走。石階被雪覆成一條干凈的緞帶,每一步都留下一對新的腳印。
山頂風大,吹得他的白發獵獵作響,像一面遲到的旗。
我張開雙臂,深呼吸,冷空氣帶著松脂的甜味。
“沈野,”我喊他的名字,“你看——”
整座BJ在雪中安靜得像一個巨大的心臟,終于對齊了節奏。
他側過臉,睫毛上沾著雪花,像撒了一層碎鹽。
“嗯?”
“我把 1999年的自己,交給你了。”
六尾聲0:55的回聲
下山時,我回頭望了一眼。
雪地上,我們的腳印并排延伸,像一條完整的時間線——
六歲與五十五歲,在此刻重疊成同一對腳印。
沈野忽然牽住我的手,掌心溫度透過手套傳來。
“澄澄,”他說,“以后每個 3月 15日,我們都放一只紅氣球,好嗎?”
“好。”我答,“但這一次,線不斷。”
風掠過樹梢,抖落簌簌雪粉。
在雪落下的聲音里,我聽見 1999年的閘機再次“咔噠”一聲——
綠燈亮。
我們十指相扣,一起過了那道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