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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 雪燼千年
  • 喵達令
  • 6774字
  • 2025-08-17 23:51:36

云昭的意識在冰冷的刺痛中掙扎浮起。她發(fā)現(xiàn)自己被沖到了污濁的河岸邊,喚醒她的并非善意,而是一群魔物低沉的、意義不明的絮語。那聲音帶著噬魂的魔力,鉆入骨髓,讓她本就虛弱的精神更加恍惚。

劇痛席卷全身,臉上黏膩一片,分不清是血水、淚水還是骯臟的河水。她顫抖的手在身下摸索,只抓住了一塊觸手溫潤的冰玉。這是她僅剩的東西,是心底最后一點微弱的慰藉。

“好痛……”她無聲地呢喃,吃力地將冰玉舉到眼前。原本剔透的玉身,此刻爬上了幾條蜿蜒的、淡淡的血絲,如同活物。

魔界黯淡的月色灑在河面上,映出詭異的平靜。水面之下,卻完全是另一番景象——層層疊疊的骸骨堆積如山,散發(fā)著濃郁不祥的黑氣。無數(shù)形態(tài)扭曲、難以名狀的妖魔鬼怪被那黑氣纏繞滋養(yǎng),它們貪婪地窺視著河岸上虛弱的軀體,猩紅的眼瞳里滿是饑餓。然而,一股源自冰玉或云昭本身的、令它們本能恐懼的微弱氣息,讓這些嗜血的存在暫時按捺住了沖動,只在河底焦躁地蟄伏、低吼。

云昭掙扎著起身,環(huán)顧四周,只有無邊的荒蕪與魔氣。她不知道能去哪里,只能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漫無目的地向前行走。力量雖然流失殆盡,但那刻在骨子里的、對魔怪存在的敏銳感知卻未曾消失。她對著黑暗虛空,也像是對著河底那些貪婪的眼睛,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平靜:“從前…我何曾怕過你們?碾死你們…如同碾死螻蟻。如今…也一樣。”

死寂中傳來一陣極其微弱、充滿譏諷的嗤笑聲。它們在嘲笑她的自不量力,嘲笑這只待宰羔羊的妄言。

云昭充耳不聞,只是口中反復念誦著幾句意義晦澀的真言,試圖從中捕捉一絲生機或啟示。腳下忽然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讓她猛地回神。低頭看去,她竟無意間在一朵花前停了下來。

這景象如此突兀,如此不合時宜。

不遠處,一位身形清瘦的僧人,手持一把破舊的掃帚,正專注地清掃著小徑上的落葉。他口中念誦著古老的經(jīng)文,聲音平和卻帶著穿透魔界污濁的力量:“阿彌陀佛。苦主,花是無辜生靈,莫因心中煩憂,誤傷了它性命。”大意如此。

云昭怔住了,幾乎以為自己產(chǎn)生了幻覺。魔界深處…怎會有僧人?怎會有寺廟?

那僧人停下動作,轉(zhuǎn)過身,雙手合十,對著云昭行了一禮。他的目光澄澈,仿佛能穿透她滿身的狼狽和絕望。他看向那朵脆弱卻頑強的小花,虔誠地解釋道:“苦主,此花非凡物。它來自天穹之上,是自愿墜入此冥土,只為接引迷途亡魂,渡其往生。其色純白,本是至潔至凈之象征。”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周圍污穢的環(huán)境和河中翻騰的魔氣,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悲憫與無奈,“只是此地…不過是忘川河一條微末的支流,濁氣深重,魔氛滔天。它在此綻放,著實…費力了。”

僧人悲憫的目光落在云昭沾滿血污和泥濘的臉上,又緩緩移向她緊握著的、爬著血絲的冰玉。那目光澄澈得能穿透魔界的污濁,也仿佛能看透她靈魂深處燃燒殆盡的灰燼。

“苦主,”僧人聲音依舊平和,卻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穿透力,“此花名喚‘渡塵’,根系所汲,非土非水,乃是執(zhí)念與未竟之愿。它在此處,便是等待。”

“等待?”云昭的聲音嘶啞得幾乎不成調(diào),劇痛和失血讓她眼前陣陣發(fā)黑,僧人的話像隔著一層厚重的霧,“等待誰?這魔界…除了污穢,還能有什么?”

僧人沒有直接回答,他的視線再次落在那朵纖弱的白花上。“它認得你身上的氣息,苦主。那冰玉…還有你魂魄深處,那未曾完全熄滅的…光。”他頓了頓,掃帚輕輕拂過花旁幾片并不存在的落葉,“你踩痛了它,是因你心中之痛,已重逾千鈞,連這引魂之花亦為之震顫。它亦在承受著此地的侵蝕,每一刻都如履薄冰。苦主,你并非一無所有。”

他指向云昭手中的冰玉,那幾縷血絲在黯淡月光下仿佛在微微搏動。“你還有它。而它…也只剩你了。”

云昭怔怔地看著手中的冰玉,又看向那朵在魔氣中頑強挺立、花瓣邊緣卻已隱隱透出灰敗之色的“渡塵”。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猛地沖上喉嚨,比身上的傷痛更甚。是了,她并非孤身墜入這絕望之地。這塊冰玉,是她過往力量的殘骸,是誓言的碎片,更是此刻維系她魂魄不散的錨點。而這朵來自天穹的花,竟也在這污濁之地,如同她一般,掙扎求生,履行著它渺茫卻神圣的使命。

河底,那些被黑氣纏繞的魔怪似乎被僧人的話語和那朵花微弱的白光刺激得更加焦躁。骸骨堆微微震動,發(fā)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幾縷更濃郁的黑氣如同試探的觸手,悄然從河面升起,蜿蜒著向岸邊飄來,目標直指搖搖欲墜的云昭。它們對僧人似乎有著本能的忌憚,不敢靠近他周身三尺之地,但對云昭的貪婪卻壓過了那絲令它們畏懼的氣息——尤其是當她顯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時。

低沉的咆哮和意義不明的嘶語再次匯聚,比之前更加清晰,充滿了赤裸裸的惡意和迫不及待的饑渴。它們在等待,等待那最后的屏障徹底消失。

云昭感受到了那逼近的寒意,刺骨的惡意幾乎凝成實質(zhì)。她猛地抬頭,眼中不再是之前的空洞與絕望,而是燃起了一簇冰冷的火焰。那火焰源自屈辱,源自被螻蟻覬覦的憤怒,更源自僧人話語中點醒的、她靈魂深處那最后一點不肯熄滅的東西——那是屬于她云昭的驕傲,即使跌入塵埃,碾入泥沼,也絕不向這些污穢之物低頭!

“閉嘴!”她對著翻騰的河面,用盡力氣嘶吼,聲音雖然破碎,卻帶著一種玉石俱焚的決絕。她不再理會那些魔物的譏笑,將全部心神集中在手中的冰玉上,集中在那幾句晦澀的真言上。

“嗡…阿…哞…”古老的音節(jié)艱難地從她唇齒間擠出,每一個字都像在撕裂她的肺腑。冰玉上那幾條血絲驟然亮起,散發(fā)出微弱卻極其純粹的紅光,如同心臟般搏動了一下。

嗡——!

一聲極其輕微,卻仿佛直接在靈魂深處響起的震顫擴散開來。那幾縷剛剛探上岸邊的黑氣觸手,如同被滾燙的烙鐵燙到,猛地縮回,發(fā)出無聲的尖嘯。河底的騷動瞬間平息了許多,那些窺視的眼睛里,貪婪之外,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驚疑和更深的忌憚。

這微弱的抵抗幾乎抽干了云昭最后一絲力氣,她眼前一黑,身體軟軟地向前倒去。

沒有跌入冰冷的泥濘。

一只枯瘦卻異常穩(wěn)定的手扶住了她的手臂。是那清瘦的僧人。他不知何時已悄然來到她身邊,動作輕得像一片落葉飄落。

“苦主,莫再強撐了。”僧人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嘆息,“隨我來吧。此地濁氣,非你久留之處。這‘渡塵’既為你駐足,便是緣法。”

云昭勉強睜開眼,模糊的視線中,那朵小小的白花在魔界的風中輕輕搖曳,花瓣努力舒展著,似乎想為她拂去一絲陰霾。它扎根的地方,骸骨的黑氣竟被逼退了一小圈,形成一片微弱的、相對“潔凈”的空間。

寺廟…這魔界之中,竟然真的存在一座寺廟?它會是庇護所,還是另一個更深的陷阱?僧人…又是誰?

疑問如同藤蔓纏繞著意識,但云昭已經(jīng)沒有力氣去思考了。身體的劇痛和精神的極度疲憊如同潮水般將她淹沒。她最后看到的景象,是僧人平靜無波的面容,和他身后那條通往未知幽暗處、被掃得異常干凈的小徑。小徑的盡頭,似乎有極其微弱、幾乎被魔氣完全吞噬的一點昏黃燈火在搖曳。

僧人半扶半攙著她,腳步沉穩(wěn)地踏上小徑,走向那點微光。他手中的掃帚輕輕拂過地面,掃起的仿佛不僅僅是落葉,還有試圖纏繞上來的絲絲縷縷魔氣。

河底的骸骨堆中,幾雙猩紅的眼睛不甘地盯著他們離去的背影,最終也只能在僧人掃帚帶起的無形漣漪下,緩緩沉入更深的黑暗與死寂之中。唯有那朵名為“渡塵”的白花,依舊孤零零地立在河邊,花瓣上的灰敗似乎褪去了一絲,微弱的光芒執(zhí)著地對抗著無邊的魔域夜色,仿佛在為迷途者指引著方向,也標記著一個看似不可能的交匯點——天穹的純凈與魔界的深淵,竟在此刻,因一個瀕死的女子和一塊染血的冰玉,短暫地連接在了一起。

寺廟比云昭想象的還要小,還要破敗。與其說是廟宇,不如說是一間勉強用枯骨和某種暗沉木材搭成的陋室。唯一的光源是供臺上搖曳的一點豆大油燈,燈芯微弱,仿佛隨時會被無處不在的魔氣吞噬。空氣里彌漫著陳腐的香火氣和濃得化不開的冥河腥味混合的詭異氣息。

僧人讓云昭靠坐在冰冷的石墩上,取來一碗渾濁的、散發(fā)著微弱清氣的泉水遞給她。那水入口苦澀,卻奇異地緩解了她臟腑的灼痛和精神的渙散,讓她勉強能集中精神。

魔界的死寂被陋寺微弱的光暈隔開,只剩下油燈燃燒的噼啪聲和遠處忘川支流若有若無的嗚咽。云昭的目光落在供臺上——那里沒有佛像,只供奉著一截干枯焦黑的樹枝,形態(tài)扭曲,卻隱隱透著一股不屈的意味。

“大師……”云昭的聲音依舊沙啞,帶著劫后余生的疲憊,但眼中已有了探究的光,“此地……竟有佛蹤?那魔尊摩因……他還在位嗎?這魔界,還是他的天下?”這個名字,曾是壓在所有生靈頭頂?shù)目植狸幱埃彩撬^往輝煌歲月里最強大的對手之一。若他仍在,她的處境將更加絕望。

僧人盤膝坐在她對面,枯瘦的手指輕輕撥動著腕間一串由不知名黑色小骨磨成的念珠,發(fā)出沉悶的輕響。他低垂著眼瞼,似乎在回憶極其久遠的事情,古井無波的面容上終于掠過一絲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

“阿彌陀佛。”僧人宣了一聲佛號,聲音在陋室中回蕩,帶著一種穿透時光的蒼茫,“苦主所問,乃是魔界上一個紀元的主宰了。摩因陛下……他的偉業(yè)與威權(quán),確曾達至魔界前所未有的巔峰。”

他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富有韻律,仿佛在吟誦一部古老的史詩:

“摩因陛下,生于混沌,長于廝殺。其力可撕天裂地,其智可洞悉人心幽微。他統(tǒng)一魔界萬族,將散沙般的魔域凝成鐵板一塊,建立起前所未有的秩序——雖然那是用骸骨堆砌、以恐懼為基石的血腥秩序。他麾下魔軍所向披靡,魔威赫赫,令諸天萬界為之震顫。那是魔界最為強盛、也最為黑暗的時代,他是當之無愧的‘萬魔之尊’。”

云昭靜靜地聽著,腦海中浮現(xiàn)出那個睥睨眾生、魔焰滔天的身影。即便是敵人,也不得不承認其強大與可怕。

“然,”僧人話鋒一轉(zhuǎn),帶著一絲洞悉天機的悲憫,“登臨絕頂,俯瞰眾生如螻蟻,歲月無盡而征伐不止……久而久之,即便是摩因陛下那般的存在,也感到了難以言喻的空寂與厭倦。永恒的殺戮與統(tǒng)治,對他而言,已不再是力量與榮耀的證明,反而成了一種沉重的枷鎖,一種……‘無間’之苦。他看到了魔界未來的盡頭——唯有永恒的混亂與毀滅,再無其他可能。這與他最初追求力量時心中那一點模糊的‘道’……已然背離。”

僧人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詞句:“于是,在某個連星辰都為之黯淡的時刻,摩因陛下做出了一個令整個魔界,乃至諸天都為之震驚的決定。他剝離了自身絕大部分的魔源與權(quán)柄,將其散入魔界核心,維系其基本運轉(zhuǎn)不墜。然后,他……離開了。”

“離開了?”云昭忍不住追問,“去了何處?”

“靈界。”僧人吐出這兩個字,帶著一種奇異的重量,“那個生機勃勃、充滿無限可能與變化,但也最為脆弱的世界。他舍棄了魔尊的至高權(quán)位與無匹力量,以一個‘未知’的身份,投入了靈界的輪回洪流之中。有人說,他是為了尋找某種答案,尋找那湮滅在無盡殺戮中的‘本心’;也有人說,他是厭倦了魔界的‘死寂’,想去體驗截然不同的‘生滅’。真相如何,唯有摩因陛下自己知曉了。自他離去,魔界雖有其遺澤維持不墜,但那個由絕對力量統(tǒng)御的‘摩因時代’,確已落下帷幕。如今的魔界,群魔割據(jù),亂象叢生,比之摩因陛下在位時,更加混亂無序,卻也……更加‘生機勃勃’了,如同回到了混沌初開的模樣,然新皇登基已久名為獄骸——”

僧人看著云昭眼中因新皇名號而驟然升起的驚懼與決絕,聲音清晰地吐出冰冷的現(xiàn)實:“新皇登基已久,根基日深。其鐵律昭告八荒——傾盡麾下全力,絞殺靈族余孽,斬草除根!苦主,你身負重傷,本源外泄,在這魔念如織的天地間,你每一次開口,每一次情動時的呼喚,都可能如暗夜驚雷,精準招來巡狩魔軍!”

云昭捂住了自己的喉嚨,冰冷的算計迅速壓過了恐懼。她明白了自己的處境是何等險惡。

“苦主,”僧人向前一步,無形的氣場隔絕外界的森然魔意,“你與老衲在此相遇,是緣。今日,老衲便予你一個‘選擇’。”他枯瘦的手指抬起,指尖凝聚起一點幽邃、仿佛能扭曲聲音本質(zhì)的微光,鎖定云昭的咽喉。

“老衲可施一秘法,此非剝奪,乃是‘擇向而寂’。它只針對一人——魔尊摩因。自此,你之聲音,于他而言,將歸于絕對的‘無’。無論他身在何方,是何形態(tài),只要他存在,便無法再‘聽’到你發(fā)出的任何聲響。此非禁錮,實為護符。斬斷此音,便是斬斷你因情動而暴露的最大風險,亦是……斬斷可能引向他身的莫測禍端。此為絕境中,護你性命、亦免他牽累的……一道屏障。”

云昭目光急劇閃爍。失去對摩因發(fā)聲的能力?這并非徹底的剝奪,而是一種……隔離。一種在絕望境地下,無比冷酷卻可能有效的自我保護。她感受著自己空空如也的靈脈,如今的她,除了這點秘密,還有什么資本在這魔域活下去?一種近乎麻木的冷靜取代了悲慟。她緩緩地、帶著一種認命般的決斷,點了點頭。

僧人指尖幽光一閃,沒入她的喉間。一種奇異的阻塞感傳來,仿佛某個特定的頻道被永久關(guān)閉。她嘗試在心中默念摩因的名字,喉間毫無振動,一片死寂。果然,只對他失效。一種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掠過心頭,但很快被求生的本能壓下。

僧人見狀,臉上悲憫之色不變,轉(zhuǎn)身指向供臺上那盞油燈與那截焦黑的菩提殘骸:“阿彌陀佛。因果已種。苦主,既已至此,何不為此間主人,點上一炷心香?雖處魔域,野佛亦有其能。心誠,或能得一二晦暗庇佑,遮蔽些許魔識探查。”

云昭依言,沉默地接過三支暗沉線香,就著油燈點燃。青煙裊裊升起,在污濁魔氣中艱難盤旋。她將香插入爐中,雙手合十,并非祈禱,更像是一種無聲的告別與銘記。

僧人看著她沉默的背影,忽又開口,聲音飄忽如同囈語:“靈族雖沒落,然世間因果,豈是表面那般簡單?老衲聽聞,遠古之時,靈族有公主,驚才絕艷,曾問鼎力量之巔。其麾下禁術(shù)之威,鬼神驚懼……可惜,隨著靈族凋零,那位公主與其禁術(shù),也一同消失于塵煙之中了……如夢似幻,真耶?夢耶?”

云昭身體幾不可察地微微一僵。她沒有回頭,卻用那剛剛被施加了秘法、此刻冰冷沉默的喉嚨,在心中默誦起那幾句護身真言。隨即,她竟借由那真言的一絲奇異力量,將意念化為極其微弱的、只有僧人能感知的波動,傳遞回去,那意念冰冷而帶著一絲嘲諷:

【靈族早已黃土埋骨,禁術(shù)存否,與我何干?是夢是幻,是美夢還是魘語,于今皆虛。此香,敬的是佛,怨的亦是佛,求的……不過是一隙殘喘,何敢奢求庇佑?】

僧人接收到這意念,眼中閃過一絲極難察覺的訝異,隨即化為更深的笑意。他低笑一聲,聲音恢復了實體的音量,卻帶著一種古怪的市儈:“阿彌陀佛。苦主,話雖如此,但這求仙問道,尚講一個‘緣’字與‘誠’字。您這炷香,誠心或有,可這香火錢……未曾奉上,佛祖便是想垂憐,也難覓憑依啊。”他話語似真似假,仿佛在點化,又仿佛只是隨口一提魔界的現(xiàn)實。

就在這時,古剎外那被僧人力量勉強隔開的魔氣忽然一陣劇烈翻涌,一個恭敬卻不容忽視的聲音穿透進來,帶著魔界貴族特有的冷冽腔調(diào):

“末將影,奉魔宮敕令,特來拜謁尊者。魔界雖大,皆遵陛下法旨,然尊者寶剎之地,我等亦知先來后到,不敢擅闖,在此恭候多時。”話語雖恭敬,但那無形的壓力卻昭示著來者的實力與地位絕非尋常魔物。

僧人臉上不見絲毫意外,那悲憫與詭異交織的笑容再次浮現(xiàn)。他并未直接回應外面的魔將,而是轉(zhuǎn)身,對云昭道:“你看,香火錢……或許來了。”說罷,他袖袍微微一拂,古剎那看似搖搖欲墜的骨門無聲洞開。

門外,一名身著幽暗鎧甲、身形幾乎與陰影融為一體的魔將單膝跪地,姿態(tài)恭敬,但抬起頭時,那雙銳利的魔瞳卻瞬間掃過寺內(nèi),最終落在了背對著他、正在上香的云昭身上。

“尊者,”魔將影再次開口,手中托起一個縈繞著不祥黑氣的玉盒,“屬下奉旨,有一份薄禮,欲獻于魔尊陛下,途經(jīng)寶地,特來請尊者法眼一觀,可否呈送?”

僧人一笑,甚是詭異,那笑容里仿佛有佛陀的慈悲,又有魔頭的玩味。他并未看那玉盒,而是側(cè)身,引著影的視線完全投向云昭。

“影將軍辛苦。禮物嘛……”僧人聲音拖長,目光落在云昭那看似平凡無奇的背影上,“老衲此處,倒恰有一件‘別致’之物,或許……更合陛下心意?”

影的眉頭幾不可察地皺起。他神識掃過云昭,只覺得這女子氣息微弱,形體孱弱,毫無力量波動,與魔宮中那些作為玩物或血食的凡人女子似乎并無不同。“尊者說笑了,此等凡物,魔宮之中……數(shù)不勝數(shù)。”他的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

僧人卻搖了搖頭,臉上那詭異的笑容加深。他緩緩抬起枯瘦的手,指向云昭,一股無形的力量柔和地拂過云昭周身,并非傷害,卻像拂去了一層極其微薄的塵埃。

“將軍眼力非凡,然則……”僧人聲音低沉,帶著一種揭示秘密的緩慢語調(diào),“此女,非是凡物。其血脈深處所蘊,乃是……靈族余韻。”

“靈族?!”影猛地抬頭,眼中瞬間爆發(fā)出震驚與狂喜交織的精光!剿殺令追捕了無數(shù)年而不得的真正目標!

“正是。”僧人語氣平淡,仿佛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至于其究竟還有何殊異之處,為何能存留至今……老衲亦看不透徹。或許,魔尊陛下一看……便知。”他將最后幾個字咬得格外清晰,充滿了意味深長的暗示。

剎那間,古剎內(nèi)外的空氣仿佛凝固了。影看向云昭的目光徹底變了,從之前的輕蔑變成了極致的貪婪與灼熱,仿佛在看一件足以讓他平步青云的絕世珍寶!而云昭,依舊背對著他們,仿佛對身后的滔天巨浪毫無所覺,只有那供臺上的三炷香,青煙筆直上升,在僵滯的魔氣中,劃出一道纖細卻倔強的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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