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金屬盒子靜靜地躺在絲絨上，仿佛剛才那十幾秒的詭異震動從未發生過。蘇晚意驚疑不定地盯著它，又看看那把恢復平靜的黃銅鑰匙，心跳依舊急促。

是因為她靠近了那個“雀眼”雕刻嗎？這算是一種…認證？預示著后天的行動方向是對的？還是某種…被觸發的警報？

無數個問號在腦子里盤旋，但沒有答案。她小心翼翼地將盒子重新包好，藏回絕對隱蔽的角落。現在不是深入研究的時候，明天晚上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商業酒會…光是想想那衣香鬢影、觥籌交錯的場面，以及需要全程維持林薇薇完美儀態的壓力，她就覺得頭皮發麻。更何況，葉瑾很可能也會在場，還有那些可能認識林薇薇的人…

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焦慮沒用，只能面對。當務之急是準備好明天晚上的“演出服”和“劇本”。

仿佛能讀心一般，敲門聲適時響起。福伯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蘇小姐，為您準備的禮服和配飾送到了，需要現在送進來嗎？”

效率真高。蘇晚意應了一聲：“請進。”

福伯推著一個移動衣架走了進來，架子上掛著好幾套用防塵罩精心保護著的禮服，旁邊還有一個打開的珠寶盒，里面躺著幾套璀璨奪目的首飾。

“這些都是按照林薇薇小姐以往的偏好和尺寸準備的，請您過目挑選。”福伯語氣平穩，示意她查看。

蘇晚意走上前，拉開防塵罩的拉鏈。第一件是耀眼的正紅色露肩長裙，裙擺綴滿細碎的水晶，極其奢華奪目。第二件是煙灰色的吊帶緞面長裙，設計簡約，但剪裁極其考究，對身材和氣質要求極高。第三件則是香檳色的層疊紗裙，相對柔美一些，但依舊仙氣飄飄，不食人間煙火。

每一件都完美符合林薇薇那種“人間富貴花”的風格，但也每一件都讓蘇晚意感到窒息——這些衣服穿在身上，就像把“我是替身”幾個大字貼在了額頭。

她的目光在幾件禮服間游移，實在難以做出選擇。穿哪件似乎都一樣，都是扮演別人。

“蘇小姐，”福伯在一旁靜靜開口，像是無意間提醒，“今晚氣溫似乎會降一些，室內空調雖足，但露臺區域可能會有些涼風。或許…選擇一件稍擋風的款式更為穩妥。”

蘇晚意微微一怔。福伯這話聽起來像是單純的關心，但她卻捕捉到了一絲不尋常——他在暗示她選擇那件煙灰色的緞面長裙？那件裙子是長袖設計，確實更“擋風”。為什么？

她不動聲色地看了福伯一眼，后者依舊是那副刻板表情。她猶豫了一下，手指最終落在那件煙灰色禮服的防塵罩上：“就這件吧。”

“好的。”福伯上前，將那件禮服連同衣架取下，“妝容和發型師明天下午會準時過來。首飾您看這套鉆石的如何？比較搭配這件禮服的質感。”

蘇晚意掃了一眼珠寶盒里那套光芒四射的鉆石項鏈和耳環，點了點頭。她對這些沒有發言權，反正都是林薇薇的風格。

福伯將選好的禮服和首飾放在一旁，卻沒有立刻離開。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從西裝內袋里掏出一個小小的、印著藥房logo的白色紙袋，遞了過來。

“這是您之前提過需要的…維生素糖。”福伯的聲音沒什么起伏，“說是…緩解緊張有些效果。請注意適量。”

維生素糖？蘇晚意愣住了。她什么時候要過這個？她疑惑地接過紙袋，往里一看——里面根本不是什么維生素糖，而是兩盒她最熟悉的、包裝樸素的超強薄荷糖！

她的心臟猛地一跳！福伯…他這是…

她猛地抬頭看向福伯。福伯的目光平靜無波，只是極快地從她臉上掠過，微微頷首：“如果沒什么其他需要，我先告退了。請您早點休息，明天需要保持良好狀態。”

說完，他推著剩下的禮服和珠寶，轉身離開了房間。

蘇晚意站在原地，手里捏著那個小小的紙袋，心里掀起了驚濤駭浪。福伯不僅暗中提示她選禮服，還特意給她送來了薄荷糖！他肯定知道這糖對她有特殊意義（或者至少知道能提神醒腦），甚至可能知道它能一定程度上對抗系統的不適！

他到底是誰？為什么要這樣一次次地、隱秘地幫她？

她走到床邊，坐下，從紙袋里拿出一盒薄荷糖，熟悉的霸道清涼氣息似乎能穿透包裝紙鉆出來，讓她混亂的思緒稍微清晰了一點。

有盟友的感覺…真好。哪怕這個盟友的目的依舊成謎。

第二天在一種混合著緊張和期待的焦灼中度過。下午，專業的妝發團隊準時到來，像對待一件珍貴瓷器一樣，在她臉上和頭發上施展魔法。幾個小時后，鏡子里的人再次變成了那個精致完美、卻陌生無比的“林薇薇”。

煙灰色的緞面長裙非常合身，襯得她膚色白皙，氣質清冷。鉆石首飾在燈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芒。很美，但美得沒有靈魂。

傍晚時分，福伯來敲門，通知她顧承嶼已經在樓下等了。

蘇晚意最后看了一眼鏡子，深吸一口氣，像是要奔赴戰場。她悄悄將一小盒薄荷糖塞進那個搭配禮服的小手拿包里——這是她唯一的“彈藥”。

走下樓梯，顧承嶼正站在大廳里，背對著她，在聽一個助理模樣的人低聲匯報著什么。他穿著一身量身定制的黑色西裝，身姿挺拔，氣場強大。

聽到腳步聲，他轉過身。目光落在盛裝打扮的蘇晚意身上時，他深邃的眼眸里似乎極快地掠過一絲什么，快得讓人抓不住，隨即又恢復了慣常的冰冷和審視。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像是在檢查一件即將展出的作品是否完美無瑕。

“走吧。”他沒有多余的評價，只是淡漠地吐出兩個字，轉身率先向外走去。

加長轎車早已等候在門口。蘇晚意跟著他坐進后座。車內空間寬敞，氣氛卻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顧承嶼一上車就拿出平板電腦處理公務，完全沒有要和她交流的意思。

蘇晚意樂得清靜，扭頭看向窗外。華燈初上，城市的霓虹飛速掠過，繁華卻陌生。

酒會地點在一家頂級酒店的宴會廳。車子停下，門童恭敬地拉開車門。閃光燈瞬間亮起，雖然不像上次拍賣會那么夸張，但依舊有不少媒體守候。

顧承嶼率先下車，沒有等她，徑直朝里走去。蘇晚意深吸一口氣，臉上努力維持著林薇薇式的優雅淺笑，跟上他的步伐。

“顧總！看這邊！”“顧總，這位是…”有記者試圖提問。

顧承嶼腳步未停，甚至連眼神都沒有給一個，只有保鏢和助理上前攔住了記者。蘇晚意低著頭，緊跟在他身后，能感受到無數好奇、探究、評估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像針一樣扎人。

走進金碧輝煌的宴會廳，悠揚的古典樂、交談聲、香檳杯碰撞聲撲面而來。衣香鬢影，觥籌交錯，一派上流社會的浮華景象。

顧承嶼一出現，立刻成為了焦點。不斷有人上前來打招呼、寒暄。他只是淡淡頷首，偶爾回應幾句，惜字如金。

而蘇晚意，作為他今晚的女伴，自然也承受著大量的注目禮。她能聽到周圍壓抑的竊竊私語。

“那就是顧總身邊那位？長得是挺像…”“噓…小聲點！聽說脾氣不太好…”“看著挺乖的啊，就是感覺有點…放不開？”“贗品嘛，總歸差了點意思…”

那些話語像細小的蟲子鉆進耳朵，讓她臉上的笑容幾乎要維持不住。她只能努力挺直背脊，模仿著記憶里林薇薇那種從容又略帶疏離的姿態，心里卻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顧承嶼似乎完全不在意她的窘迫，甚至有意無意地把她晾在一邊，任由她獨自面對那些打量和議論。

蘇晚意感到一陣難堪和孤立無援。她從侍者的托盤里拿過一杯香檳，假裝啜飲，掩飾自己的不自在。目光卻下意識地在人群中搜索——葉瑾來了嗎？她在哪里？

果然，在一個相對安靜的角落，她看到了葉瑾。葉瑾正和幾個看起來像是名媛圈的女孩說笑著，目光卻時不時地瞟向她和顧承嶼的方向，嘴角帶著那抹熟悉的、看戲般的笑意。

蘇晚意立刻移開視線，心臟微微收緊。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騷包粉色西裝、端著酒杯的男人笑著朝顧承嶼走了過來。

“喲，承嶼哥！今晚可真難得，居然把‘寶貝’帶出來亮相了？”陸沉星那雙桃花眼笑得彎彎的，目光毫不客氣地在蘇晚意身上轉了一圈，帶著毫不掩飾的玩味和探究，“嘖嘖，這身打扮…是怕被人認出來不是正品，所以挑了個高仿款？”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周圍幾個人聽到。瞬間，幾道更加微妙的目光聚焦在了蘇晚意身上。

蘇晚意的臉瞬間燒了起來，手指緊緊捏住了酒杯柄。

顧承嶼冷冷地瞥了陸沉星一眼：“閉嘴。沒人當你啞巴。”

陸沉星聳聳肩，一副渾不在意的樣子，反而湊近蘇晚意一步，壓低了聲音，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音量說：“別緊張，‘高仿’妹妹。我就是好奇…你這副樣子，累不累啊？”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她緊緊握著酒杯、指節發白的手。

蘇晚意感覺血液都沖到了頭頂，羞憤和一種被看穿的慌亂交織在一起。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尷尬時刻，顧承嶼卻忽然伸出手，極其自然地攬住了蘇晚意的肩膀，將她微微往自己身邊帶了一步，隔開了陸沉星過于靠近的距離。

他的動作看起來像是一種占有性的宣示，但蘇晚意卻感覺到，他搭在她肩上的手，指尖極其快速、輕微地、在她肩胛骨下方的位置，點了三下。

噠、噠、噠。

節奏很輕，很快，隔著薄薄的緞面布料，幾乎像是錯覺。

蘇晚意的身體猛地一僵，心臟驟停！

這個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