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搬家那天，大家都在整理舊物。林沫抱著一摞文件經過江徹的工位，眼角的余光瞥見夏微微正蹲在他的儲物柜前，手里拿著個褪色的鐵皮盒子。

那盒子她認得——是高中時流行的星星罐，她折了三百六十五顆紙星星放進去，畢業那天偷偷塞進了江徹的課桌。罐身上畫著歪歪扭扭的太陽和月亮，還是她當時一筆一劃涂上去的。

此刻，夏微微正皺著眉打量那個罐子，像是嫌它占地方。她左右看了看，見沒人注意，手一揚，就把罐子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動作干脆得像在丟一塊廢紙。

林沫的腳步猛地頓住，血液好像瞬間沖到了頭頂。她看著那個熟悉的星星罐在垃圾桶里翻了個身，露出罐身上那道被她用膠帶粘過的裂縫——那是當年江徹不小心摔在地上時弄的，她還記得他當時緊張地撿起來，說“我會修好的”。

“你干什么？”林沫的聲音有點抖，連她自己都沒察覺。

夏微微嚇了一跳，轉過身看到是她，臉上閃過一絲慌亂，隨即又鎮定下來，笑著說：“哦，這個啊，看著舊兮兮的占地方，我幫江徹清理一下。他平時忙，這些沒用的小東西……”

“誰告訴你它沒用的？”林沫打斷她，目光死死盯著垃圾桶里的罐子。

“江徹自己說的啊，”夏微微理直氣壯起來，“他說都是些學生時代的破爛，早該扔了。上次我看到他拿著這個罐子發呆，還勸他別留著占地方呢。”

她這話半真半假——江徹確實對著罐子發過呆，但說的是“這是很重要的東西”。可此刻，她看著林沫發白的臉，故意加重了語氣：“再說了，一個破罐子而已，扔了就扔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林沫沒再理她，彎腰從垃圾桶里撿起那個星星罐。罐身沾了點灰塵，她用指尖慢慢擦著，摸到那道裂縫時，指尖忽然一顫。

原來他早就不在乎了。

那些她小心翼翼藏在星星里的心意，那些她以為他會好好珍藏的回憶，在他眼里，不過是該被扔掉的“破爛”。

不江徹抱著紙箱從外面進來，正好看到這一幕。他放下箱子快步走過來，看到林沫手里的星星罐，又看了看夏微微，臉色瞬間沉了下來：“夏微微，誰讓你動我東西的？”

夏微微被他吼得愣了愣，眼圈一紅：“我……我就是想幫你收拾一下，誰知道林沫反應這么大……

”林沫沒看他，也沒說話，只是緊緊抱著那個星星罐，轉身就走。罐子被她攥得很緊，棱角硌得手心生疼，像那些被狠狠揉碎的、年少時的期待。

江徹看著她的背影，又低頭看向夏微微，聲音冷得像冰：“從現在起，別碰我任何東西。”

可他的話，林沫已經聽不見了。她走到樓梯間，靠著冰冷的墻壁，慢慢打開那個星星罐。紙星星的邊角已經泛黃，她倒出一顆，展開來，上面是她當年寫的小字：“江徹，今天的夕陽很好看，你看到了嗎？”

字跡被歲月暈開了點，像她此刻模糊的視線。原來有些東西，不是你舍不得扔，別人就會替你珍惜的。

江徹追出來時，林沫正站在樓梯口的垃圾桶旁，手里捏著一顆揉皺的紙星星，另一只手垂在身側，指尖還沾著星星罐上蹭來的灰。他剛要開口叫她，就見夏微微也跟了出來，臉上帶著委屈的紅，伸手想去拉林沫的胳膊：“林沫，你別生氣了，是我不對，我不該隨便扔江徹的東西……”

林沫沒躲，只是抬眼看向她，目光里沒什么情緒，倒讓夏微微的手僵在半空。這時，江徹快步走過來，一把將夏微微拽到身后，語氣里的火氣幾乎要溢出來：“誰讓你跟過來的？”

夏微微被他推得踉蹌了一下，眼淚當即掉了下來：“江徹，你為了一個破罐子對我這么兇？我到底哪里不如她……”

“閉嘴！”江徹的聲音陡然拔高，他沒看夏微微，視線死死鎖在林沫手里的星星罐上，喉結滾了滾，“沫沫，你聽我解釋，我從沒說過要扔它，是她……”

“解釋什么？”林沫終于開口，聲音輕得像羽毛，卻帶著刺骨的涼，“解釋你把它鎖在柜子里，任由別人當成破爛扔掉？還是解釋你對著它發呆時，想的根本不是當年的夕陽？”

她低頭，將那顆揉皺的星星扔進旁邊的垃圾桶，動作輕得像在丟棄一粒塵埃。然后，她把星星罐也遞向江徹，罐身的裂縫在走廊燈光下格外刺眼：“還給你吧，江徹。既然是‘破爛’，留著確實占地方。”

江徹沒接，手指攥得發白。夏微微見狀，又想上前說什么，卻被江徹猛地甩開手。他轉頭看向夏微微，眼底的怒意幾乎要燒起來，指著她腳邊的垃圾桶，聲音冷得像淬了冰：“你扔她的心意時，就沒想過會有今天？”

夏微微被他吼得縮了縮脖子，強辯道：“我只是……”

“只是覺得她的喜歡一文不值？”江徹打斷她，步步緊逼，“你以為你是誰？有資格動她放在我這里的東西？那是她攢了一整年的星星，是她十七歲最干凈的念想，你憑什么說扔就扔？”

他的聲音在空曠的樓梯間回蕩，帶著壓抑了許久的火氣：“你想幫我收拾？我告訴你，這整個辦公室里，只有這個罐子，是我這輩子都不會扔的東西！你扔它，就像在踩她當年遞給我的那顆糖，踩碎了還覺得理所當然？”

夏微微被他罵得臉色慘白，眼淚掉得更兇，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江徹卻沒看她，只是死死盯著林沫的背影，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沫沫，你回頭看看我，那不是破爛，從來都不是……”

可林沫沒有回頭。她轉身走進樓梯間，腳步聲一步步往下，像踩碎了江徹心里所有的僥幸。江徹看著她消失在拐角，又低頭看向夏微微，眼神里最后一點溫度也消失殆盡：“從這里滾出去，以后別再出現在我面前。”

垃圾桶里，那顆揉皺的星星靜靜躺著，上面“夕陽很好看”的字跡，早已被淚水暈成了一片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