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儀景對她的小貓宋晨沒潔癖。

小時候也共吃過一碗泡面，同喝過一瓶汽水。

但眼前這個是程總。

她和程總不熟。

程聞敘將她微愣不自然的神情盡收眼底，低頭輕笑了一聲：“開玩笑的。”

他隨即招手喊來老板重新做了一碗多加牛肉雙倍辣的粉。

宋儀景一口氣還沒徹底松下來，

卻聽程聞敘又說，

“婚房你有什么想法？住在我那兒還是我們買套新的？”

“不論真假，新婚夫婦當(dāng)然都應(yīng)該住一塊兒。萬一老頭子抽查，也好應(yīng)對。”

婚房和牛肉粉不一樣。

牛肉粉她不想吃便可以不吃，但婚房……程聞敘說得是對的，哪兒有新婚夫婦不住在一起的道理？

宋儀景突然有些后悔答應(yīng)了程聞敘的結(jié)婚提議。

是她考慮的不周全了，原本以為假結(jié)婚只是領(lǐng)個證。

誰想到生活的方方面面都會被改變。

她并不喜歡這種被迫改變生活環(huán)境的感覺，只想平淡安穩(wěn)的生活。

想扶著梁亞步步高升，將來如果梁亞有出息飛升爆了，那她這個經(jīng)紀(jì)人也能跟著雞犬升天，混個養(yǎng)老保障。

然而眼下，事實是她已經(jīng)被程聞敘纏上了。

這條毒蛇，能隨手甩給梁亞幾千萬的珠寶代言，當(dāng)然也能撤走。

他那雙涼涼的沒有溫度的眼珠盯著她看，不言不語只等著她點頭。

宋儀景思考片刻：“重新買房會涉及到財產(chǎn)問題，沒有必要。我搬去你家住就可以。”

程聞敘點點頭：“還有婚戒和婚紗，我也已經(jīng)選好了幾個備選的設(shè)計師牌子，我看了天氣預(yù)報，明天是個好天氣，我上午接你搬家，下午讓設(shè)計師拿作品來家里給你選，怎么樣？”

宋儀景：“……好。”

宋儀景不是傻子，她不是覺察不到對方的步步緊逼。

但很奇妙的，她竟然從這份逼迫之下體會到一絲虛張聲勢的味道。

就像貪玩跑丟過一次的小貓，再回家的時候往你房間門口堆了很多很多只死老鼠。

然后仰起臉裝作不在意的眨巴著大眼睛看你，就好像在說，

“喜歡我給你抓的老鼠嗎？喜歡的話就要原諒我哦。”

程聞敘不會抓老鼠，但他從湯碗里抬起頭看向宋儀景時候的樣子，總讓宋儀景幻視小貓。

她心口泛上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酸脹。

小貓……也不是不可以給觀察期。

-

回到家的時候外面雨依舊沒停。

程聞敘說明早來接她搬家，這就意味著今晚她要大致把家里的東西收拾一遍。

該留的該扔的都清一清，明天才好搬。

車到樓下的時候，程聞敘問：“要不要我?guī)湍闵先ヒ黄鹗帐埃俊?

宋儀景用小區(qū)里不好停車做借口拒絕了。

她住的地方是個老小區(qū)，很狹窄，路也不平，確實不好停車。

但更主要的是她不愿意讓程聞敘進(jìn)她家。

很多東西，是不方便當(dāng)著程聞敘的面收拾的。

比如說床底下那個紙箱子里的五彩石手鏈，比如說某人小學(xué)四年級暑假畫的分層碗設(shè)計圖，底下還用稚嫩的筆跡注明了“送給儀景姐姐專屬”。

再比如有一次被班里男生表白，被程聞敘撞見之后，程聞敘連夜逼宋儀景寫下的不早戀保證書，還威脅她要是違反這個保證書，他就要把她早戀的事情告訴叔叔阿姨。

太多太多的小物件，數(shù)也數(shù)不清。

程聞敘離開重慶的時候一件也沒帶走，全留在了老房子里。

但宋儀景離開重慶的時候卻一件也沒舍得丟，全帶來了BJ。

在這間小小破破的連個晾衣架都放不下的出租屋里，這兩個大紙箱子像泰山石一樣牢牢的站在里面，從未被搬動過。

宋儀景坐在地上，望著這兩個紙箱子直嘆氣。

這要是被程聞敘看見了，她的面子里子可就全都丟干凈了。

宋儀景懸著手指，在那堆小物件上停頓了很久。

好半晌，她才終于下定決心，把那根手鏈拿了出來，隨手塞進(jìn)了外套口袋里。

然后抱起這兩個箱子，準(zhǔn)備下樓丟掉。

已經(jīng)是半夜時分，雨停了，昏黃路燈照在潮濕的地面上，坑坑洼洼的映出好多小月亮。

宋儀景踩著雙帆布鞋，抱著箱子小心翼翼繞開地上的水坑。

走到小區(qū)集中垃圾箱前。

她再次猶豫。

真的要丟掉嗎？

可她留下這些東西原本也不只是為了程聞敘啊，這些也是她的回憶，她的成長痕跡。

再說，程聞敘那么忙，可能或許壓根注意不到她的箱子里到底都裝了些什么東西呢？

也許這一切只是她自作多情了。

宋儀景定了定神，雙臂用力，把懷中紙箱干脆利落的扔進(jìn)了大垃圾箱里。

轉(zhuǎn)過身，她卻看到程聞敘站在不遠(yuǎn)處的路燈下。

還是那件黑色風(fēng)衣，長度到膝蓋，顯得人站在秋風(fēng)中有些蕭瑟落寞。

橘黃的路燈照在他身上，那雙眼睛于是更多情更哀愁。

他望著宋儀景。

“姐，你扔了什么？”

宋儀景不知道他什么時候來的，也不知道自己大半夜抱著個紙箱子站在垃圾箱前猶猶豫豫的樣子落在程聞敘眼睛里會不會像個神經(jīng)病。

她避重就輕：“不是說明天搬家嗎？我扔點垃圾。”

程聞敘低頭輕笑。

“哦……垃圾啊。”

他送完宋儀景之后就一直沒離開。

今晚不知怎么了，心緒始終難平，根本沒辦法回家睡覺。

他把車停在宋儀景家小區(qū)門口，然后再步行回來，就這么在樓道口路燈下硬生生站了好幾個鐘頭。

也不抽煙，也不看手機(jī)，只偶爾抬頭看一眼三樓窗口的那盞燈。

這個小區(qū)位置偏的快到郊區(qū)了，到梁亞的工作室，光地鐵就要坐數(shù)不清多少站。

程聞敘在心里淺淺估算著宋儀景每天的通勤時長，心里酸得幾乎要掉下眼淚來。

站了幾個鐘，他也沒打算能等到什么。

原本都準(zhǔn)備離開了，卻沒想到宋儀景下來了。

手里抱著一個大箱子，樣子有些猶疑不定，走兩步還停下來摸一摸口袋。

那樣子一看就是有鬼。

什么垃圾是要好端端裝在箱子里的？什么垃圾是丟的時候要猶豫再三的？

除了是前男友的東西之外，程聞敘想不到第二種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