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若塵看向窗邊,李苗苗兩個小手臂伏在窗沿,小腦袋探出窗外饒有興趣的左右張望。“你也注意到了?看看那女子葫蘆里賣著什么藥!”高鐵點了點頭:“那女子身著華服,不似尋常百姓,而且……她身后跟隨的兩名女侍,身手不凡,看來也不是普通的人家……”
“鐵子!憑我的直覺,這名女子跟‘影舞者’應該沒什么關聯,我好奇的是她如何知曉我們的身份!”
“夫人為何如此篤定此女子跟云州無關?夫人……三思而行,不可以身犯險!”高鐵說道。
香若塵看了一眼高鐵說道:“我們來長島兩個月有余了,云州那邊沒有傳來一點消息!”
高鐵說道:“夫人的心情我能理解,按理說錦衣衛的密探遍布神州,追查這些流寇盜匪應該手到擒來,我相信云州的密信就在來長島的路上了。”
香若塵臉上浮現一絲不安說道:”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云州那晚發生的事情絕不是你我想的那般簡單!而且……長島這邊也不是看上去這般平靜!”
“夫人……”
一聲聲略顯急促的腳步聲。
“幾位客官久等了,今日恰逢集會,上菜慢了一些,若不是過了晌午,小店仍然人滿為患,客官請多包涵!”店伙計麻利的放下茶壺和吃食,正欲轉身下樓,高鐵伸手一把拉住,說道:“伙計請留步,我家夫人有話問你!”“這!!恐怕不太方便,剛剛二位也看到了,門口外帶的顧客還在排隊呢……”店伙計焦急地說道。
高鐵看了一眼香若塵,隨手從衣兜里拿出幾文錢遞給了伙計。
“大人!夫人!有何吩咐!”店伙計滿臉堆著笑意看著高鐵。
“上午有一位妙女子來過貴店買糕點,年方十四五有余,身著紅色華服,隨身帶著兩名侍女,你可記得?”高鐵問道。
店伙計思索片刻說道:“紅色華服的妙女子?是……是來過。”
“確定么?”高鐵接著問道。
“客官有所不知……幾個時辰前,該女子來過本店買東西,只因女子生的極為漂亮,舉止間仙氣飄飄,有個外地商客對女子言語輕佻,被她隨身侍女好一頓暴打!那場面過目難忘,難道……大人也對此女子感興趣?”伙計瞧不出高鐵的來頭,試探的說道。
高鐵尷尬的搖了搖頭說道:“伙計別多想,這女子好似我家夫人遠方表妹,剛剛集市上人太多,沒有來得及相認,你可知女子姓名,家住何處?”
“這……”伙計欲言又止的看著香若塵。
高鐵見狀從兜里掏出幾文錢擺在桌上。店伙計連忙伸手笑道:“女子芳名小的的確不清楚,不過……嗯……聽周圍的食客閑聊說起過該女子是花街的歌妓,非達官貴人是見不到的,大人可以去花街碰碰運氣,小的先下去了!”
高鐵擺了擺手,示意店伙計離開。“歌妓?夫人!今晚我去打探一番,只是你和少主的安危……”
集市中心雜耍高臺上,一個精壯的漢子深吸一口氣,胸膛高高鼓脹如風箱——
“轟——!”
一大團熾烈耀眼、張牙舞爪的橘紅色火焰從他口中狂噴而出!瞬間在空中跳躍翻騰,灼熱火焰下是圍觀的群眾無數張因驚駭而扭曲、又被興奮占據的臉龐!這是來自南洋的雜耍藝人。
香若塵看了一眼李苗苗說道:“鐵子,你可見我兒心口顯赤金波紋,這便是‘洪荒’印記!”
“‘洪荒之印!’”高鐵若有所思的說道:”屬下略有耳聞,早些年聽師傅說過,此印記在《天樞密語》的殘本中有所記載,持印記者可通幽冥之地,若印記長時間在宿主身體里,會導致全身經脈錯亂,氣息紊亂……力量被印記吞噬……”
香若塵看著在窗邊打盹的李苗苗,神情凝重地說道:“吞噬?然后呢?會怎樣……”
高鐵沉思片刻說道:“夫人是說少主他?不……不可能,師傅說此巫術力量過于邪惡,百年前就被封印在幽冥之處,怎么會……”
香若塵沉默無話。
“原來……如此,前幾日教少主練習劍法時,便察覺少主的氣息凌亂無法駕馭自身的力量,屬下以為是少主過于憂思,無法凝神于練習。”
秋風似乎更緊了一些,帶著點涼意,打著旋兒拂過趴在窗沿打盹的李苗苗。
窗外不時的傳來嘈雜的聲音。
香若塵緩緩說道:“夫君密信中提到:持印記者乃深海舊神庇佑,可令呼吸融于海風、心跳隱于浪涌,縱使影舞者掌中羅盤近在咫尺,亦難辨別。”
“李大人是說,少主體內的印記可以躲避‘影舞者’的追殺……”高鐵一臉不可置信。
“夫人……屬下記得師傅提起,此印記會蟄伏身體數十年之久,需用藥物調理經脈,抑制印記的侵蝕,短時間內對身體影響并不大,只不過……印記會阻隔宿主十二經脈之間的聯系……你可知少主他……為何有此封印?”
“‘黑帆國度’你可聽聞?”香若塵拿起茶杯輕輕的抿了一小口。一股雨前龍井特有的香氣,驟然撲在香若塵微微汗濕的頸窩處。
“屬下未聽聞。”高鐵思索片刻說道:“但……眼下或許只有一人……”
香若塵抑制不住內心的焦慮,緩緩起身來到窗前“誰?”。
高鐵拿起桌上的茶杯一飲而盡。“‘林掌柜’!”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不……夫人,此計太過冒險!不如……”
“兵行險招吧!鐵子!見林掌柜……這件事先放一邊,眼下要緊的事,先查清楚那名女子的身份,或許有轉機!”
高鐵起身微微作揖道:“夫人!我去雇輛馬車,你帶少主先回去歇息!”
“嗯,千萬要保重身體!你且去打探,勿掛念我們母子安危!”香若塵輕柔地抱起睡夢中的少年。
夕陽熔金,潑灑在長島喧鬧擁擠的唐人城秋集上。秋風打著唿哨,卷起地上的糖紙碎屑、幾片焦黃的梧桐落葉,打著旋兒奔向天空。
一輛馬車行駛在晃動的人流中,仿佛身處于一群視眈眈的狼群中的小羊羔,顯得愈發孤單無助。斜對角那棟三層高的“觀云居”酒樓,一扇雕花朱漆木窗,不知何時被推開了一條比柳葉寬不了多少的縫隙,窗沿上站著一只全身黝黑的烏鴉沉默地一動不動,黑洞洞眼睛透過人群縫隙,詭譎地注視著街巷深處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