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空博物館那株爬滿穹頂的藤蔓，開始結出奇特的果實。不是圓潤的漿果，而是些棱角分明的小硬塊，剝開來看，里面裹著的不是果仁，而是微型的航模零件——有的是片機翼，有的是個螺旋槳，最常見的，是個刻著笑臉的駕駛艙蓋。孩子們說，這是陳爺爺和林奶奶在給大家寄“空中拼圖”。

這些果實成熟落地后，會被參觀者小心翼翼地撿走。程序員小李把果實埋在自家窗臺，三個月后長出的藤蔓，葉片會隨著他敲代碼的節奏開合，代碼編譯成功時，整株藤蔓會亮起淡藍色的光；飛行員小陳的妻子種下果實，藤蔓開花時，花瓣會拼成她丈夫執飛的航班號，每次航班平安落地，花瓣就會落下一片，在土里長出新的芽。

有個住在老城區的老太太，撿了顆果實種在302舊址的窗臺下。如今那里已是家咖啡館，藤蔓順著窗臺爬上二樓，纏繞在“302號桌”的號牌上。客人們發現，坐在這張桌子旁，手機信號總會變得特別好，連上網的速度都比別處快，像有人在悄悄為這里的信號護航。老板娘說，有次暴雨天，她看見藤蔓的影子在墻上拼成串代碼，翻譯過來是“Wi-Fi密碼：云朵愛代碼”。

達州村小的藤蔓也開始結果。孩子們把果實串成項鏈，掛在基站鐵塔上，說這樣“陳爺爺的信號就能傳得更遠”。有架無人機帶著顆果實飛過縣城，落在了新建的航空主題公園里。半年后，公園的草坪上長出片藤蔓，它們沿著跑道的輪廓生長，形成了條迷你的“302航線”，每個彎道處，都盛開著帶代碼紋路的花。

云生給這些“輻射”出去的藤蔓，建了個線上數據庫。地圖上，每個藤蔓生長的地點都標著個小小的光點，點擊光點，就能看到主人上傳的照片和故事：有程序員拍下藤蔓與代碼屏幕的合影，備注是“編譯時，它會輕輕碰我的手背”；有飛行員妻子記錄的花瓣掉落日記，寫著“今天的航班遇到氣流，花瓣落得比平時急”；最多的是孩子們的涂鴉，畫著藤蔓上長出小飛機，機艙里坐著兩個模糊的人影。

博物館的母藤，年輪里開始浮現更清晰的影像。陽光透過葉片照在地上，會投射出林薇薇和陳默年輕時的片段：他蹲在地上修路由器，她抱著《航空知識》站在旁邊，影子在夕陽里拉得很長；他在電腦前敲代碼，她悄悄把杯熱牛奶放在桌邊，杯沿的熱氣與屏幕的光融在一起。有次，影像里的陳默突然抬頭，對著空氣說了句“等你退休了，我們去看達州的霧”，話音剛落，母藤的所有葉片都轉向了達州的方向。

修復師在整理林薇薇的飛行箱時，發現夾層里藏著包藤蔓種子，日期是她最后一次飛行前。種子袋上寫著行小字：“如果我沒回來，就把它們種在陳默的基站旁。”云生把種子寄到達州，孩子們種下去那天，基站的信號突然增強了三倍，無人機群在空中組成的笑臉，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明亮。

現在，如果你在地圖上搜索“302藤蔓”，會看到無數個閃爍的光點，從航空博物館輻射開去，像顆心臟向全身輸送著血液。這些光點在夜晚會連成線，有的像航線，有的像代碼，最終都指向同一個源頭——那本攤開在玻璃柜里的《航空知識》，和它旁邊那株永遠在生長的藤蔓。

有位地理學家參觀博物館后，在論文里寫道：“這些藤蔓的生長軌跡，與人類情感的傳播路徑高度吻合——它們從一個微小的起點出發，帶著最初的溫度，向所有愿意接納的地方蔓延，最終形成一張覆蓋世界的、溫柔的網。”

而那本《航空知識》，被母藤的氣根輕輕包裹著，像被一雙溫柔的手捧著。第73頁的笑臉旁，新長出的氣根組成了行新的字：“我們的年輪，在你們的世界里，繼續生長。”

這大概就是時間最慷慨的饋贈：讓那些沉默的愛，那些未說出口的話，都化作會呼吸的年輪，一圈圈向外輻射，去溫暖更多的人，去連接更遠的世界。而302的故事，從來不是終點，只是無數輻射線的起點，在時光里，永不停歇地生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