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無聞是被阿哈的低鳴喚醒的，他在空間里能感覺到外面的動靜。

意識從混沌中掙脫，渾身的骨頭像被拆開重拼過，每一寸肌肉都在發出酸痛的抗議。他躺在自己的隨身空間別墅里，這里沒有風，沒有巨獸的咆哮，有的只是家的味道。

“醒了？”

王無聞從空間出來，啞著嗓子開口，抬手摸了摸阿哈的耳朵。銀灰色的毛發下，皮膚還帶著戰斗后的灼熱。

阿哈蹭了蹭他的掌心，喉嚨里發出滿足的呼嚕聲，暗金色的紋路在體表微弱地閃爍，像是快要熄滅的星火。

王無聞深吸一口氣，撐著地面坐起身。體內的空間能量幾乎枯竭，經脈的灼痛感比昨日更甚，但當他看向空間壁壘上倒映出的自己.........那個眼神亮得嚇人的倒影時，嘴角還是忍不住向上揚了揚。

破防了。

這三個字像是一劑強心針，讓所有的疲憊都退居其次。他低頭看向靠在腿邊的長戟，虛空蠕蟲獠牙打磨的戟尖上，那滴近乎黑色的液體早已凝固成一道細微的痕跡，卻在他眼中比任何星辰都要耀眼。

“走了，阿哈。”

他抓起長戟，站起身時踉蹌了一下，“該繼續了。”

阿哈立刻站直身體，甩了甩尾巴，雖然步伐還有些虛浮，但那雙琥珀色的眼睛里，戰意絲毫未減。

當一人一獸再次出現在圖書館廢墟時，風依舊穿過穹頂的缺口嗚咽著，只是這一次，那聲音里似乎多了幾分不安。

巨獸還矗立在原地，暗金色的眸光掃過來時，帶著不加掩飾的殺意。

它眼瞼處的傷口已經不再流血，半透明的膜上凝結著一層暗紫色的結痂，像是某種自我修復的征兆。

但王無聞沒有絲毫意外，九年的觀察讓他比誰都清楚，這頭巨獸的恢復力有多驚人。

“左翼。”

低沉的指令再次落下，戰斗如同昨日的重演，卻又更加慘烈。

王無聞的瞬移變得更加謹慎，每一次空間跳躍都伴隨著經脈的刺痛，他開始計算最精準的距離，避免任何多余的能量消耗。

長戟的每一次刺出，都瞄準著昨日留下的舊傷，像是在同一個地方反復敲打，非要敲碎那層看似堅固的防御。

阿哈的速度慢了些許，暗金色的紋路亮起的頻率也降低了，但它的攻擊卻更加刁鉆。它不再執著于撕開甲殼，而是用爪牙不斷摩擦那些關節縫隙，像是要硬生生磨斷里面的筋絡。

時間在一次次的攻擊與反擊中流逝，從日出到日落，又從月升到天明。

第二天，巨獸的動作明顯遲緩了半拍，鼻孔周圍的褶皺被反復刺穿，已經露出了底下暗紅色的肌肉組織，黑色的血液開始斷斷續續地滲出，不再能快速凝固。

第五天，王無聞的左臂被巨獸尾椎骨掃中，骨頭裂開的聲音清晰可聞。他咬著牙瞬移到安全地帶，用空間能量強行固定住骨頭，看著阿哈獨自牽制巨獸，第一次生出了力不從心的感覺。

但當阿哈被巨獸的能量光束擦過時，那聲壓抑的痛呼讓他瞬間紅了眼，拖著傷臂再次瞬移上前，長戟刺穿了巨獸從未被攻擊過的下頜。

巨獸身上的甲殼出現了大面積的破損，暗金色的光澤幾乎完全褪去，露出底下灰敗的皮層。它的咆哮聲越來越低，像是風中殘燭，卻依舊在掙扎著揮動巨肢。

王無聞和阿哈都成了血人。

王無聞的瞬移范圍縮減到了五十米，每一次動用能力，都像是有無數根針在扎他的大腦。阿哈的毛發被血痂黏成一綹一綹，走路時后腿微微跛著，卻還是會在王無聞發出指令的瞬間，拼盡全力沖出去。

第九天清晨，當第一縷陽光照在戰場上時，巨獸的眼瞼處終于出現了一道清晰的裂痕。那層半透明的膜徹底破碎，露出了里面暗金色的眼球，黑色的血液順著眼眶洶涌而出，在地面匯成一灘小小的水洼。

它轉動頭顱的動作，已經慢得如同生銹的齒輪。

王無聞靠在一塊巨石后，劇烈地喘息著。

阿哈趴在他腳邊，舌頭伸得老長，連低鳴的力氣都快沒了。

“就快了……”王無聞撫摸著阿哈的腦袋，聲音輕得像夢囈，“再給它最后一下。”

阿哈艱難地抬起頭，用腦袋蹭了蹭他的手心，算是回應。

第十天黃昏，狂風卷著沙塵，將整個天空染成了昏黃色。

巨獸的動作已經近乎停滯，它龐大的身軀微微搖晃著，像是隨時都會倒下。身上的傷口密密麻麻，黑色的血液浸透了它的甲殼，在地面積成了一片散發著腥臭的血泊。

王無聞站在它面前百米處，身上的傷口已經不再流血，不是因為愈合，而是因為血液幾乎流盡。他手里的短矛在顫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極致的疲憊。

阿哈不知何時站到了他身邊，琥珀色的眼睛死死盯著巨獸，喉嚨里發出最后的低吼。

“阿哈，”

王無聞的聲音平靜得可怕，“右翼關節。”

這一次，阿哈沒有像離弦之箭般竄出，它的動作很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暗金色的紋路卻在這一刻，爆發出了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明亮的光芒。

巨獸似乎察覺到了什么，它拼盡最后一絲力氣，抬起巨肢，想要拍向那道銀灰色的身影。

就是現在！

王無聞眼中閃過一絲決絕，他沒有動用瞬移，而是憑著最后的體力，朝著巨獸那只破損最嚴重的眼睛，沖了過去。

巨獸此刻已經沒有力氣再做出任何反應，只能眼睜睜看著那道渺小的身影越來越近。

阿哈成功了。

它用盡最后的力量，將爪尖刺入了巨獸右翼的關節縫隙，那里的甲殼早已被磨得脆弱不堪。

“吼........”

巨獸發出了最后一聲咆哮，這一次不再是嗡鳴，而是充滿了痛苦的嘶吼。它的身體因為劇痛而劇烈顫抖，那只抬起的巨肢猛地落下，卻不是砸向阿哈，而是重重地砸在了自己的胸口。

就是這個瞬間！

王無聞將全身的力氣都灌注在右臂，手中的長戟帶著九年的執念，帶著十天的血與汗，帶著他能凝聚的最后一絲意志，狠狠刺進了巨獸那只破碎的眼睛里。

沒有阻礙。

長戟沒入，直到手柄都抵在了眼球上。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

狂風停了，沙塵落了。

巨獸龐大的身軀僵住了，暗金色的眸光徹底渙散，最后一絲光亮從它眼中熄滅。

王無聞松開手，踉蹌著后退幾步，看著那座如山巒般的身軀，開始緩緩傾斜。

“轟........”

震耳欲聾的巨響傳遍了整座死寂的城市。

巨獸轟然倒地，激起的塵埃遮天蔽日，仿佛一場遲來的葬禮。

王無聞站在漫天塵埃中，看著那龐大的身軀再也沒有動彈，終于支撐不住，雙腿一軟，跪倒在地。

阿哈一瘸一拐地走到他身邊，把頭輕輕靠在他的肩膀上，發出了微弱的嗚咽。

王無聞伸出手，緊緊抱住了阿哈，滾燙的淚水終于從眼角滑落，混著臉上的血污，在下巴處匯成一滴，滴落在焦黑的土地上。

九年的觀察，十天的血戰。

他做到了。

不是憑借驚天動地的力量，不是依靠神乎其神的技巧，只是靠著日復一日的堅持，靠著水滴石穿的執著，靠著那一點點磨下去的信念。

圖書館大門被王無聞艱難的推開，然后王無聞瞳孔急縮。

只見圖書館里，一張躺椅上，正躺在一位黑衣年輕人，拿著一本書看得津津有味。

黑衣年輕人披散著頭發，而兩邊太陽穴上，赫然長著兩根小小的金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