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掌心里的年味余溫
- 合租屋里的三雙手
- 烈日下的殘雪
- 1269字
- 2025-08-25 08:02:45
正月十五的燈籠還沒摘,巷子里還飄著淡淡的火藥香。李建軍的玄孫媳婦在廚房收拾年貨,櫥柜頂上的鐵皮盒里,裝著沒吃完的芝麻糖、酥糖,還有王磊家傳的桂花糕——糕點上的糖霜結了層薄殼,像裹著層透明的時光。
小孫女踮著腳夠櫥柜,手里攥著個紅包,是大年初一太爺爺給的。紅包紙是用李建軍當年的快遞單糊的,邊角還留著膠帶的印子,孩子卻寶貝得不行,說“這里面住著三個爺爺的壓歲錢”。
“慢點,別摔著。”女人把孩子抱下來,指尖觸到櫥柜上的劃痕——那是趙剛的后人當年幫著抬櫥柜時,被警棍不小心磕的,如今里面積著點灰塵,像藏著些細碎的往事。“你太奶奶說,過完年要把糖收在高處,不然被你李太爺爺看見,準得偷偷啃光。”
老人坐在堂屋的太師椅上,手里摩挲著個紅綢布包,里面是三枚銅錢——李建軍的那枚邊緣磨平了,王磊的沾著點面渣,趙剛的則帶著銅綠,是當年他巡邏時在老槐樹下撿的。“這是當年的‘壓祟錢’,”老人把銅錢放在孩子手心,“你李太爺爺總說‘錢不在多,帶著暖就行’,結果把自己的工錢換了銅錢,分給他倆。”
孩子把銅錢串成項鏈,掛在脖子上,跑到巷子里跟小伙伴炫耀。風一吹,銅錢碰撞出叮叮的響,像串會唱歌的鈴鐺。女人望著她的背影笑,想起小時候,奶奶也是這樣把銅錢塞給她,說“這是三個爺爺給的護身符,戴著能辟邪”。
張哥的曾孫扛著串鞭炮過來,炮仗上還留著點未燃盡的紅紙。“李大爺,這是剩的‘開門紅’,明年接著放!”年輕人把鞭炮掛在老槐樹上,“我爺說,當年趙爺爺總在初一凌晨放鞭炮,說要‘炸走晦氣’,王爺爺就端著熱餛飩站在旁邊,等他放完了遞過去。”
老人摸著鞭炮的引線,粗糙的紙面上還留著點火藥味。他想起很多年前的初一,三個年輕人擠在合租屋的門口,李建軍捂著耳朵不敢看,趙剛舉著打火機手卻抖,王磊在旁邊笑,結果被鞭炮炸了滿臉灰,三個人愣了愣,突然笑得直不起腰。
女人端來剛沏的茶,茶杯是王磊餛飩店的粗瓷碗,碗底印著個小小的“磊”字。“這茶是用雪水沏的,”她給老人續上茶,“跟當年一樣,過了年用雪水沏茶,說能清腸胃。”
老人呷了口茶,清冽的茶香里混著點甜味。他仿佛看見三個年輕人圍著茶桌,李建軍的碗里總多塊冰糖,是王磊偷偷放的;趙剛不愛喝茶,卻總把自己的杯子往李建軍那邊推,說“你多喝點,潤潤嗓子”;王磊則在旁邊算著新年的賬,說“今年要把餛飩店擴大點,咱仨一起干”。
夕陽把老槐樹的影子拉得很長,銅錢的叮當聲從巷口傳回來,混著孩子的笑鬧。老人望著墻上的掛歷,正月十五的紅圈被圈了又圈,像個暖暖的句號。他知道,年味兒不會真的散去——它藏在沒吃完的糖里,躲在銅錢的溫度中,浸在孩子的笑聲里,像那三雙手的暖,永遠留在日子里。
“其實啊,”老人對著茶杯輕聲說,“最濃的年味,是舍不得散的熱乎氣。”
暮色漸濃時,孩子跑回來,脖子上的銅錢還在響。她把自己的壓歲錢塞進紅綢布包,說“給三個爺爺也存點”。老人笑著把布包系好,放在供桌上,旁邊擺著碗剛煮的餛飩,熱氣裊裊升起,模糊了三枚銅錢的影子。
遠處的餛飩店亮起了燈,燈籠在風里輕輕晃,把“磊子餛飩”四個字的影子投在雪地上,像句溫柔的道別:
“今年過去了,明年咱還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