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寒獄硝煙
- 雙穿大唐:現代知識與盛世的碰撞
- 陌灬小寒
- 3704字
- 2025-08-18 22:41:07
州府驛館的房間簡陋卻干凈。一燈如豆,在墻壁上投下蘇曉伏案疾書的剪影。她無心睡眠,所有心思都系在城南那座陰森的大牢里。算袋靜靜躺在桌上,粗糙的皮面仿佛還殘留著林楓指尖的溫度和刻骨銘心的數字。掌心那行血字“奇變偶不變?”如同烙印,灼燒著她的決心。
必須救他出來!但如何救?硬闖州府大牢是找死。唯一的希望,在知州趙文淵身上,在她剛剛獲得的“農事顧問”這個身份上!
她鋪開粗糙的麻紙,借著昏暗的燈光,奮筆疾書。筆尖蘸著磨細的炭粉,不再是《天工筆記》里那些超越時代的符號,而是用最樸實的語言,條理清晰地闡述“堆肥法”的操作流程、材料配比、發酵周期、溫度控制要點以及施用方法。她著重強調了此法在災后快速恢復地力、節省肥料開支、提高糧食產量的巨大意義,并將初步腐熟樣本的肥效數據(如氮磷鉀的粗略估算)也附上,力求嚴謹可信。
天剛蒙蒙亮,蘇曉便帶著連夜寫好的《堆肥法詳錄》和幾捆鮮嫩的豆芽,在孫里正的陪同下,再次求見趙文淵。
“蘇姑娘真是雷厲風行!”趙文淵看著手中那份條理清晰、數據詳實的“技術手冊”,眼中贊賞更濃,“有此詳錄,推廣事半功倍!本官即刻著人謄抄,分發各鄉!”
“謝大人!”蘇曉趁熱打鐵,“大人,堆肥之法,重在實踐。民女懇請親赴各示范點,現場指導鄉民操作,因地制宜,方能確保成效。另…”她話鋒一轉,語氣帶著一絲憂慮,“堆肥需大量秸稈、落葉、人畜糞便等物料集中收集、轉運、堆放。民女斗膽,想請大人協調戶房,撥付些運力(牛車、人手)及少量石灰(用于中和酸性、加速發酵)。”
“此乃應有之義!”趙文淵爽快應下,“本官這就讓戶房主事與你接洽,所需物料運力,由你調配!”他當即喚來戶房主事周庸,一個面色微黃、眼神精明的中年文吏。
“周主事,堆肥示范推廣乃當前要務!蘇姑娘所需物料運力,你戶房全力配合!若有阻滯,唯你是問!”趙文淵下了死命令。
周庸連忙躬身領命,看向蘇曉的眼神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和……冷淡。堆肥?穢物變肥?還要動用戶房運力?在他眼中,這不過是知州大人被這鄉下丫頭蠱惑,搞的勞民傷財、有辱斯文的把戲。他心里一百個不情愿,但面上不敢違逆。
“下官遵命。蘇姑娘,請隨我來戶房支取文書,調配物料。”周庸語氣平淡,公事公辦。
蘇曉敏銳地捕捉到了對方眼中的冷淡。她不動聲色,跟著周庸來到戶房值房。房間內堆滿了卷宗賬冊,幾個書吏正埋頭撥弄算盤。
周庸坐到案后,慢條斯理地鋪開紙筆:“蘇姑娘需要多少牛車?多少人手?石灰幾何?具體用于何鄉?還請一一列明,下官好簽押撥付。”
蘇曉早有準備,拿出一份清單遞上:“周主事請看。首批需牛車五輛,壯勞力二十人,石灰三十斤。用于城郊受災最重的河灘鄉、柳林堡、黑石峪三處示范點。”她特意加重了“黑石峪”三個字的讀音。
“黑石峪?”周庸執筆的手微微一頓,抬起眼皮,深深看了蘇曉一眼,眼神中的審視意味更濃了,“蘇姑娘倒是會挑地方。黑石峪地處偏遠,路況極差,轉運物料恐費時費力。”
“正因其偏遠受災重,恢復地力才更顯急迫。”蘇曉迎著他的目光,語氣平靜卻堅定,“且民女聽聞,黑石峪附近山多林密,枯枝落葉甚多,正是堆肥所需的上好原料。就近取材,事半功倍。”
周庸盯著蘇曉看了幾秒,似乎在判斷她是否意有所指。最終,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蘇姑娘心系災民,下官佩服。”他不再多言,提筆在清單上簽了押,蓋了戶房印章,遞給旁邊一個書吏,“去,按單撥付!帶蘇姑娘去庫房領石灰!”
“謝周主事。”蘇曉接過簽押文書,心中微凜。這個周庸,對“黑石峪”反應異常!林楓的線索,果然觸及了某些人的神經!
在庫房領了石灰,又看著戶房小吏去調集牛車人手后,蘇曉并未立刻離開州府。她拿著簽押文書,再次找到了倉曹參軍——正是昨日嚴斥王猛、扣押鹽資的那位。
“參軍大人。”蘇曉行禮,將文書遞上,“民女奉知州大人之命,主持堆肥示范。需在黑石峪等地收集物料。然黑石峪地處州境,恐有流民山匪之虞。民女斗膽,想請倉曹大人行個方便,查閱一下近期州境戍衛及流犯押解記錄,以便規劃路線,避開險地。”理由冠冕堂皇,合情合理。
倉曹參軍正為鹽案頭疼。王猛咬死是流犯林楓監守自盜,但證據不足,林楓又死不認罪,案子僵持。他看了一眼蘇曉的文書,有知州大印和戶房簽押,又是為救災公干,便不耐煩地揮揮手:“查吧查吧!小六子,帶她去檔房!只許看近三個月的戍衛巡防記錄和流犯押解名冊!其他不許動!”
“謝大人!”蘇曉心中暗喜。
陰暗的檔房里彌漫著陳腐的紙墨味。在書吏小六子警惕的目光下,蘇曉迅速翻檢著近三個月的戍衛記錄和流犯名冊。她的目標明確——林楓!還有……黑石峪!
很快,在流犯名冊中,她找到了:
姓名:林楓。籍貫:長安。原身份:宗室庶子(已廢)。罪名:附逆(存疑)。流放地:西北苦寒營。押解人:王猛(校尉)。入涇州日期:三日前。備注:涉軍資鹽案,暫押州府大牢候審。
是他!名字、身份都對上了!蘇曉的心揪緊了。她強自鎮定,繼續翻閱戍衛記錄。突然,一條記錄跳入眼簾:
貞觀四年臘月廿三,丙字庫耗材運輸,黑石峪至州府,押運兵丁:王三(小旗)。備注:運“黑石”兩車,記丙字庫損耗。
丙字庫!黑石!運輸記錄!日期與林楓那片竹簡完全吻合!
蘇曉的心臟狂跳!她飛快地掃了一眼旁邊無聊打哈欠的小六子,迅速將這條記錄的要點和日期牢牢記在心里。她沒有抄錄,只是合上冊子,平靜地對小六子道:“有勞小哥,看完了。”
離開檔房,蘇曉手心全是冷汗。信息量巨大!林楓身份敏感,案子棘手。而“黑石”運輸,果然是一條直通丙字庫的隱秘線索!王三!這個名字是關鍵!
……
州府大牢,深處。
陰暗潮濕的單人牢房,比之前的通鋪更顯壓抑。這是王猛“關照”的結果——名為隔離,實為方便監視和“施壓”。
林楓靠在冰冷的石壁上,頸間的枷鎖沉重。獄卒送來的“紙筆”只是幾片邊緣粗糙的草紙和一截燒黑的細木枝。他毫不在意,正用木枝在草紙上演算著什么,神情專注。地上,攤著幾張寫滿復雜算式和幾何圖形的草紙。
“吃飯了!”一個滿臉橫肉、眼神兇戾的獄卒(王猛的心腹)提著個破木桶,哐當一聲將一碗渾濁如泥湯的稀粥和一個發黑的硬饃饃扔進牢門,湯水濺了一地,也濺到了林楓攤開的草紙上。
林楓動作一頓,抬眼看向那獄卒。眼神平靜無波,卻讓那獄卒莫名感到一絲寒意。
“看什么看!臭流犯!還當自己是個人物了?”獄卒被看得發毛,色厲內荏地罵道,“王校尉說了,讓你好好‘反省’!再敢耍花樣,餓你三天!”
林楓沒說話,只是默默收起被污損的草紙。他端起那碗渾濁的稀粥,湊到鼻尖聞了聞,一股濃烈的餿味直沖腦門。他放下碗,拿起那個硬如石頭的饃饃,用力掰開一角。
就在掰開饃饃的瞬間,他的動作極其隱蔽地頓了一下。指尖在饃饃內部一個不起眼的凹陷處,似乎摸到了一小撮冰冷的、顆粒狀的粉末!
是硝石!純度很低,混雜著泥土,但確實是硝石!
林楓的心猛地一跳!王猛送來的?不可能!是那個老獄卒!那個送紙筆時,在他手心飛快塞了一小包東西的老獄卒!當時只以為是磨細的炭粉,沒想到……
一個計劃瞬間在腦海中成型。
深夜。牢獄死寂,只有遠處隱約的鼾聲和滴水聲。
林楓睜開眼,眸中一片清明。他小心地取出那撮硝石粉末,混入小半碗渾濁的餿粥中。然后,他脫下破爛的外衣,將剩下的半碗餿粥倒在上面,揉搓浸透。
他走到牢房最陰冷的角落,將浸透餿粥、混有硝石粉末的破衣服緊緊貼在冰冷的石壁上!接著,他拿起地上寫滿算式的草紙,一張張覆蓋在濕衣服上,用力壓實。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冰冷的石壁吸走了水分,硝石溶解吸熱。在草紙的覆蓋下,溫度急劇下降!
漸漸地,一層薄薄的、晶瑩的白霜,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草紙上凝結、蔓延!在昏暗的油燈光線下,閃爍著詭異而冰冷的微光!更驚人的是,那浸濕的破衣服和覆蓋的草紙,竟在石壁上凍結粘連在了一起!
“嘶……”隔壁牢房一個起夜的囚犯,無意中瞥見這詭異的一幕,嚇得倒抽一口冷氣,發出低微的驚呼!
這聲音驚動了值夜的獄卒。兇戾獄卒罵罵咧咧地提著燈走過來:“鬼叫什么?!找死啊!”燈光掃過林楓的牢房。
當燈光照亮那凝結白霜、凍結在墻上的草紙和破衣時,兇戾獄卒的罵聲戛然而止!他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雞,眼睛瞪得溜圓,死死盯著那反常識的景象!寒氣?結霜?凍結?這……這大牢里怎么可能?!
林楓緩緩轉過身,背對著那凍結的墻壁。他沾著水汽和硝石粉末的手指,看似隨意地、在冰冷的木柵欄上劃過。指尖過處,一層薄薄的冰晶悄然凝結!
在昏黃油燈和背后詭異冰墻的映襯下,林楓沾著冰晶的指尖抬起,指向驚駭欲絕的獄卒,聲音低沉而冰冷,如同來自九幽:
“寒獄……凝霜……再擾我清修……下次凍結的……便是你的血!”
“鬼……鬼啊!”兇戾獄卒魂飛魄散,發出一聲凄厲的尖叫,連滾爬爬地后退,油燈脫手摔在地上,瞬間熄滅!整個牢區都被這聲尖叫驚動,一片混亂!
黑暗中,林楓緩緩收回手指,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效果達到了。硝石制冰,在這個時代,就是絕對的“神跡”和震懾!他需要這份“兇名”來保護自己,隔絕王猛爪牙的騷擾,也為即將到來的行動,創造一絲喘息的空間。
“寒獄魔”之名,如同瘟疫般,在州府大牢的黑暗中悄然蔓延。而此刻,驛館中的蘇曉,正對著油燈,在《天工筆記》的空白頁上,畫下剛剛背下的黑石峪戍衛記錄草圖,并在“王三”的名字上,重重畫了一個圈。
無形的網,在黑暗中悄然張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