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血牢暗線
- 雙穿大唐:現代知識與盛世的碰撞
- 陌灬小寒
- 4443字
- 2025-08-17 08:26:00
涇州府城的高墻在暮色中投下巨大的陰影,如同蟄伏的巨獸。城門洞幽深,吞沒了孫里正那輛吱呀作響的驢車,也暫時隔絕了蘇曉望向鹽車地最后一絲視線。她攥緊的拳頭里,指甲遷出的月牙印痕隱隱作痛,殘留的微溫血跡和指縫間那份驚心動魄的確認感,如同烙印灼燒著神經。
找到了!是同路人!
可那沉重的枷鎖,王猛兇戾的眼神,還有鹽車傾覆時那混亂而危險的場面……他現在的處境,比她想象的更糟!
“曉丫頭?曉丫頭?”孫里正的聲音帶著擔憂,“發什么愣呢?臉色這么白?是不是剛才被軍爺嚇著了?”
蘇曉猛地回神,強行壓下翻涌的心緒,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沒……沒事,里正叔,就是……頭一次進城,有點暈。”她將緊握的拳頭藏進袖中,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袖帶里那個簡陋的算袋……林楓的算袋。粗糙的皮面,帶著他指尖的溫度和刻骨銘心的“3.14159”。還有……指縫里那個微小的血字紙卷。
“哎,那些軍漢兇得很,咱們離遠點就好。”孫里正松了口氣,又興奮起來,“等會兒見了知州大人,你可得好好說說咱們那‘如意菜’和‘堆肥法’!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
蘇曉心不在焉地應著,目光透過車窗縫隙,掃視著涇州城內喧囂的街道。商鋪林立,行人如織,比她待過的鄉村繁華十倍。飯這份繁華之下,暗流涌動。她必須盡快安頓下來,必須想辦法聯系上他!
與此同時,城西武備營駐地。
氣氛卻將至冰點!
交割鹽產的庫房內,死寂一片。幾個負責接收的州府倉曹吏臉色鐵青,來看著地上那堆傾斜后勉強收回、卻明顯摻雜了泥土和碎石的鹽粒,又看看王猛呈上的鹽產清單,眼神充滿了質疑和憤怒。
“王校尉!”為首的倉曹參軍聲音冰冷,抖著手里的清單,“清單上列‘上品頭鹽’五百斤!可你交上來的這是什么?摻雜使假!以次充好!還少了整整兩罐!你當州府是瞎子嗎?!”
王猛額頭青筋暴跳,急生辯解:“大人明鑒!絕非下管有意!是……是路上除了意外!有牛驚了騾子……”
“意外?”倉曹參軍冷笑一聲,指著鹽堆,“這摻進去的泥土石子也是意外?這短缺的數目也是意外?王校尉!私吞軍資,以次充好,可是要掉腦袋的罪過!”
“下官冤枉!”王猛冷汗涔涔,猛地指向一旁低頭肅立的林楓,“是他!都是這個流犯!鹽是他熬的!車也是他押的!定是他監守自盜,途中做了手腳!”情急之下,他毫不猶豫地將林楓推出去頂罪。
倉曹參軍冰冷的目光瞬間釘在林楓身上,帶著審視和厭惡:“哦?一個帶枷鎖的流犯?王校尉,你倒是推得干凈!來人!將這流犯拿下!押入州府大牢!嚴加審問!王校尉,你也脫不了干系!鹽資暫扣!待本官稟明知州大人再行定奪!”
幾個如狼似虎的州府丙丁立刻撲上來,除暴地將林楓按住!沉重的枷鎖被再次勒緊,冰冷的鐵鏈摩擦著皮肉。
林楓沒有掙扎,甚至沒有辯解。他低著頭,任由丙丁拖拽,只在被拖出庫房、經過王猛身邊時,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極低地說了一句:“賬冊……舊賬……劉都尉……”
王猛渾身一僵,臉色瞬間煞白!他是看著林楓被拖走的背影,眼神里充滿了驚駭和后怕!這小子……是在威脅他?!那本被他刻意捂住的、有問題的舊糧賬冊!還有劉都尉……他望門只是個小校尉,劉都尉才是上面的人!如果林楓在牢里咬出舊賬,甚至攀扯上劉都尉……他王猛絕對死無葬身之地!
一股寒意瞬間從腳底竄上頭頂!
……
州府大牢。
陰暗、潮濕,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霉味、血腥味和排泄物的惡臭。沉重的鐵門在身后哐當關閉,隔絕了最后一絲天光。林楓被粗暴地推進一間狹窄、骯臟的老方,撲倒在冰冷刺骨的稻草對上。頸間的枷鎖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他艱難地坐起身,靠在冰冷的石壁上。牢房里還有另外幾個形容枯槁的囚犯,呀那身麻木地看了他一眼,便縮回角落。
黑暗和寂靜吞噬下來。林楓閉上眼,調整著呼吸。被構陷入獄,在他意料之外,卻也在情理之中。王猛需要一個替罪羊,而他這個流犯是最佳人選,危險,但……也是機會。這牢獄,隔絕了王猛的直接監視,反而可能成為他暫時安全的避風港。關鍵在于,如何利用手里的籌碼。
他緩緩攤開一直緊握的右手。掌心,汗水和污垢浸染下,是那個被汗水濡濕、幾乎要化開的微小紙卷。他小心翼翼地用指甲將其挑開。
昏暗的光線下,幾個用血跡寫成的、微如蚊蚋的小字清晰可見:
奇變偶不變?
是她!真的是她!
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流瞬間沖散了牢獄的冰冷和屈辱!孤獨跋涉的靈魂,終于找到了同頻的回響!他幾乎能想象出她寫下這幾個字時,那緊張又充滿期盼的眼神。
他必須回應!必須讓她知道,他收到了!他還活著!而且,他需要她的幫助!
林楓的目光銳利地掃過牢房。墻角有剝落的墻皮,地上有散落的稻草桿。他需要一個書寫工具,一個傳遞信息的媒介。
就在這時,牢房外傳來沉重的腳步聲和鑰匙串的嘩啦聲。王猛那張陰沉得能滴出水來的臉,出現在粗大的木柵欄外。
“開門!”王猛對獄卒低吼。
牢門打開,王猛帶著一身寒氣走了進來,居高臨下地盯著林楓,眼神如同淬毒的刀子:“小子!你害死老子了!”
林楓抬起頭,平靜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聽著!”王猛俯下身,聲音壓得極低,帶著赤裸裸的威脅,“鹽的事,你給老子扛下來!就說是你貪心,路上偷偷摻了泥沙石子想多賣錢!那短缺的,也是你偷藏了!認了這個罪,最多判你個流放苦役!老子還能保你一命!要是你敢胡說八道……”他眼中兇光畢露,“老子有的是辦法讓你在牢里悄無聲息地爛掉!還有你那個什么舊賬……哼!爛在肚子里!否則,劉都尉知道了,第一個弄死你!”
林楓靜靜聽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直到王猛威脅完,他才緩緩開口,聲音嘶啞卻清晰:“王校尉,鹽,是意外。我認不認,短缺都在那里。至于舊賬……”他停頓了一下,目光如同深潭,“爛在肚子里容易。但若有人……比如州府的倉曹大人,突然想查三年前的糧秣舊檔,或者對‘黑石峪’的運輸記錄感興趣……那爛在肚子里的東西,會不會自己爬出來?”
王猛的瞳孔驟然收縮!如同被毒蛇咬了一口!他猛地抓住林楓的衣領,將他提了起來,枷鎖勒得林楓幾乎窒息!
“你……你敢威脅老子?!”
“不敢。”林楓直視著他噴火的雙眼,聲音依舊平靜,“只是提醒校尉大人,一根繩上的螞蚱,蹦得太高,容易扯斷繩子,大家一起摔死。我爛命一條,死不足惜。校尉大人前程似錦,劉都尉更是樹大根深……何必呢?”
王猛死死盯著林楓,胸膛劇烈起伏。林楓眼中的平靜和話語里蘊含的冰冷力量,讓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這小子不是虛張聲勢!他手里真的握著能掀翻桌子的東西!而且是足以把劉都尉和他一起拖下地獄的東西!
僵持了足足十幾息。王猛猛地松開手,將林楓重重摜回地上!他喘著粗氣,眼神復雜到了極點,憤怒、恐懼、忌憚交織。
“你……你到底想怎么樣?”王猛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鹽案,非我所為,我不認。”林楓咳嗽著,艱難坐起,“但短缺已成事實,總要有人擔責。可以是‘意外損耗’,也可以是‘途中監管不力’……校尉大人自行斟酌。至于我……”他抬起被枷鎖束縛的手,指向牢房角落散落的稻草,“我只求……紙筆一副,清靜幾日。待風頭稍過,或可為大人……‘分憂’。”
要紙筆?王猛狐疑地看著他。這小子想干什么?寫信求救?還是寫什么對老子不利的東西?
“校尉大人放心,”林楓看穿了他的心思,“不過是些……無關緊要的算學消遣。牢中枯坐,聊以度日罷了。大人若是不便,也無妨。”
王猛盯著林楓看了半晌,權衡著利弊。不給,這小子狗急跳墻亂咬怎么辦?給,諒他一個戴枷的流犯也翻不出浪花!只要看緊點……最終,對林楓“亂咬”的恐懼壓倒了一切。
“好!老子給你!”王猛咬著牙,“但你給老子老實點!若敢耍花樣^”他再次狠狠瞪了林楓一眼,轉身對獄卒吼道:“給他找點破紙和炭條來!看緊他!”
獄卒應聲而去。王猛又陰沉地看了林楓一眼,這才悻悻離開。
牢門再次鎖上。林楓靠在冰冷的墻上,緩緩攤開緊握的左手。掌心,一根在剛才掙扎中被他偷偷從稻草堆里拔出的、相對堅韌的稻草桿,斷口處尖銳如針。
他低下頭,將左手藏進懷中,借著身體的掩護,用那根尖銳的草桿做筆,用指間殘留的污血和汗水做墨,在自己破爛囚衣最貼身的里襯上,極其緩慢而用力地劃刻起來。
每一筆,都帶著刻骨的決絕。
他刻下的,是回應:
符號看象限!
然后,在下方,用更小的血痕,勾勒出一個極其簡單的方位草圖——大牢的位置,以及一個約定的地點:城南廢棄的土地廟。
做完這一切,他閉上眼,疲憊如同潮水般涌來。信息已經發出。剩下的,就是等待。等待黑暗中的微光,穿透這沉重的牢籠。
而此刻,州府后衙的花廳內,卻是另一番景象。
燭火通明,茶香裊裊。涇州知州趙文淵,一個面容清癯、眼神銳利的中年文官,正饒有興致地聽著蘇曉的講解。桌上,擺放著一小盆鮮嫩欲滴的豆芽,一包顏色深褐、散發著泥土氣息的堆肥樣本。
“妙!妙啊!”趙文淵捻須贊嘆,“蘇姑娘這‘無土生芽’之術,巧奪天工!這‘穢物化沃土’之法,更是利國利民!若真能推廣,乃我涇州災民之福,亦是朝廷之幸!”他看向蘇曉的目光充滿了欣賞,“蘇姑娘年紀輕輕,竟有如此奇思妙想,實乃奇才!”
“大人謬贊。”蘇曉垂首,姿態恭謹,心中卻焦急萬分。她知道林楓就在這座城的某個角落,身陷囹圄。她必須盡快!
“民女之法,皆源于細微觀察與反復試驗,并非神異。只是^”她話鋒一轉,聲音帶著一絲憂慮,“農事之基,在于水土。涇州遭此洪災,良田盡毀,地力大損。縱有良種良法,若無肥沃之地,亦是枉然。當務之急,是盡快引導災民,廣施堆肥,恢復地力。民女愿將此法傾囊相授,只求大人能撥付些人手物料,于各鄉設‘堆肥示范點’,由民女親往指導。”
“好!蘇姑娘心系災民,拳拳之心,本官甚慰!”趙文淵擊掌贊道,“人手物料之事,本官明日即著戶房辦理!就依蘇姑娘所言,在各受災鄉設點示范!此事若成,本官必為蘇姑娘向朝廷請功!”
“謝大人!”蘇曉行禮,心中稍定。有了官方的名義和資源,她行動起來就方便多了。她目光掃過花廳角落侍立的幾個小吏,心中盤算著如何不著痕跡地打聽消息。
“對了,”趙文淵似乎想起什么,“方才入城時,聽聞西城武備營那邊鬧騰了一陣,似乎是押運的軍資出了岔子?還抓了個流犯?”他像是隨口一問。
蘇曉的心臟猛地一跳!來了!
她強壓住激動,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疑惑:“流犯?大人說的是^那些押鹽車的軍爺?民女入城時,倒是遠遠看到鹽車傾覆,撒了好些鹽在地上,甚是可惜。還^還看到一位戴枷的軍爺在收拾^莫非是他?”她故意說得模糊。
“哦?蘇姑娘也看見了?”趙文淵看向她。
“是,就在城門口不遠。”蘇曉點頭,狀似無意地補充道,“說來也巧,民女見那位軍爺……腰間掛著算袋,收拾鹽粒時,手指撥弄,頗有章法,像是……精于算籌之術?只可惜,身陷囹圄。”她嘆了口氣,語氣帶著一絲惋惜。
“算籌?”趙文淵挑了挑眉,若有所思。一個精于算籌的流犯?這倒少見。他揮了揮手:“些許小事,自有倉曹去料理。蘇姑娘今日也勞累了,先隨孫里正去驛館安頓吧。示范點之事,本官明日便安排。”
“謝大人!”蘇曉再次行禮告退。走出花廳,夜風微涼,吹拂著她發燙的臉頰。
算袋……算籌……
她在知州心中,埋下了一顆種子。
而此刻,在陰冷黑暗的州府大牢牢房里,林楓將刻好血字和地圖的里襯小心掩好。他抬起頭,透過狹小的氣窗,望向外面墨藍色的夜空。
一顆寒星,在厚重的云層間隙,微弱而固執地閃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