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周三的清晨，天空泛著魚肚白。蘇語提前二十分鐘來到操場，卻發現已經有人在了。

江墨正在單杠上做著引體向上，迷彩服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線條流暢的手臂。看到蘇語，他輕松落地，額前的碎發被汗水打濕。

“這么早？”他隨手拿起地上的水壺喝了一口，“來預習軍體拳？”

蘇語沒回答，目光落在他身邊的背包上——和昨天一樣的冰涼貼包裝露在外面。

“買多了？”她輕聲問，語氣里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調侃。

江墨嗆了一口水，咳嗽著插嘴：“…是啊，批發了一箱。”

晨光中，他的耳根似乎有點紅。

七點整，教官準時吹響集合哨。張教官今天顯得格外精神，身后還跟著兩個副教官。

“今天開始學習軍體拳第一套！”他的聲音在操場上回蕩，“這不是花架子，是實戰動作！每個人都必須認真對待！”

教官示范動作時虎虎生風、拳腳帶風。同學們看得目不轉睛，既期待又緊張。

輪到練習時，場面格外熱鬧起來。出拳、踢腿、格擋……每個動作都要求力量與速度兼備。

“出群要帶風！”教官在隊列中巡視，“那個同學，你力氣怎么軟綿綿的？”

明霜被說得臉紅，但還是努力跟著做。輪到蘇語時，教官多看了兩眼：“動作很標準，練過？”

“小時候學過一點跆拳道。”蘇語輕聲回答。

休息時，明霜湊過來：“小語你居然會跆拳道！太帥了吧！”她突然壓低聲音，“快看，邱班長在幫同學糾正動作呢。”

邱臨正在耐心指導一個同手同腳的同學，側臉在陽光下格外認真。

訓練繼續，太陽越來越毒辣。在進行到“彈踢擊肘”時，意外發生了。明霜踢腿時失去平衡，眼看就要摔倒。離她最近的邱臨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沒事吧？”邱臨穩住身形，還保持著扶她的姿勢。

明霜臉紅得像蘋果：“沒、沒事！謝謝班長…”

教官走過來：“有沒有受傷？要不要去醫務室？”

“不用不用！”明霜趕緊站直，“我可以繼續訓練！”

教官點頭：“很好。邱臨，你帶她去陰涼處休息五分鐘。”

坐在樹蔭下，明霜小聲說：“班長，剛才真的謝謝你。”

邱臨遞給她一瓶水：“舉手之勞。你的踢腿動作可以再收一點力，這樣更容易平衡。”他示范了一個標準動作，明霜看得目不轉睛。

另一邊，蘇語的情況不太妙。長時間的暴曬讓她開始頭暈，眼前的景物有些旋轉。她強撐著繼續訓練，但動作明顯慢了下來。

“堅持不住可以打報告。”江墨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后，聲音很低，帶著難得的認真。

蘇語咬唇，倔強地搖頭：“沒事。”

就在她做一個轉身動作時，突然眼前一黑。預想中的摔倒沒有到來，一雙手穩穩扶住了她的腰。透過薄薄的迷彩服，她能感受到對方掌心的溫度。

“報告！有人中暑了！”江墨的聲音響徹操場。

蘇語被扶到樹蔭下，額頭上突然被貼上冰涼的東西——是冰涼貼。

“閉眼休息。”江墨的語氣不容拒絕，“教官批準了十分鐘。”

透過冰涼貼的涼意，蘇語聽見他走遠的腳步聲。等她再睜眼時，看見江墨正在幫她完成接下來的訓練，動作標準的像是練過多年。陽光照耀著他認真的側臉，竟有幾分陌生。

休息時間，邱臨走過來遞給蘇語一瓶電解質水：“江墨讓我拿給你的。”他溫和地笑了笑，“他好像很擔心你。”

蘇語接過水瓶：“謝謝你。”等邱臨走遠后，她低頭看著那瓶電解質抿了抿嘴。

02

周四下午，天空突然陰沉下來。烏云從遠處滾滾而來，空氣彌漫著雨前的土腥味。遠處傳來隆隆雷聲，一場暴雨即將來臨。

“全體都有！”張教官看著天色，“現在轉移到禮堂繼續訓練！”

同學們歡呼著沖向禮堂，終于不用在烈日下訓練了。明霜拉著蘇語的手：“太好了！終于可以涼快會兒了！”

禮堂里涼爽舒適，大家訓練的格外賣力。但才訓練了兩個小時，總教官就進來和張教官低聲交談了幾句。

“同學們注意！”張教官宣布，“由于天氣原因，今天下午的訓練到此結束。現在回教室自習。”

回到教室，幾個大膽的同學圍住班主任徐老師：

“老師，能不能看電影啊？”

“反正也沒作業，放松一下嘛！”

“就看一部，保證保持安靜！”

徐霞猶豫了一下，看著窗外越來越暗的天色，終于點頭：“好吧，但是不能看太長時間的。”

幾個男生立刻歡呼起來：“看《死寂》吧！比較刺激！”

不等其他人反對，他們已經拉上了窗簾，打開了投影儀。

教室里頓時暗了下來，只有屏幕閃著幽光。蘇語不太敢看恐怖片，但又因為是軍訓期間沒有作業，只好跟著他們一起看，并且拿出了本英語書擋在面前。

電影開始不久，恐怖的氛圍就彌漫開來。當那個詭異的木偶突然出現在屏幕時，全班同學都到倒吸一口冷氣。明霜嚇得直接抓住了旁邊蘇語的衣袖，把臉埋在蘇語肩膀上不敢看屏幕。

蘇語把書舉得更高，手指微微發抖。就在這時，她感覺旁邊的過道上有人拿著椅子坐了過來。她扭頭一看，發現不知何時后面的江墨忽然坐到了她旁邊的過道上。

“怕就別看。”他低聲說，聲音里帶著一絲笑意。

蘇語嘴硬：“誰怕了？”但手上的書卻放低了些，偷偷從書頁邊緣往外看。

電影進行到最恐怖的部分，全班尖叫聲不斷。當熒幕上出現那個著名的“看到尖叫就會死”的鏡頭時，連平時最大膽的男生都嚇得縮起了脖子。蘇語下意識地往旁邊靠了靠，突然感覺到一只溫柔的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都是假的。”江墨聲音很輕，幾乎被電影音效淹沒，“那個木偶其實挺可愛的。”

蘇語愣了一下，“噗嗤”笑出聲來，突然覺得沒那么可怕了。

電影放到三分之二時，窗外突然電閃雷鳴，暴雨傾盆而下。雨點猛烈地敲打著玻璃窗，配合著電影里的恐怖音效，氣氛更加詭異。有幾個女生已經嚇得抱成了一團。

江墨不知從哪里掏出一包樂事薯片，撕開包裝遞到蘇語面前：“吃點東西壓壓驚。”

蘇語猶豫了一下，伸手拿了一片。指尖不經意間碰到他的手指，兩個人都愣了一下。

電影結束時，已經是下午五點多。徐老師從辦公室出來進入班里打開了燈，關掉了投影儀：“好了，今天就這樣吧，大家早點回家。”同學們都長長舒了口氣。明霜拍著胸口：“嚇死我了，今晚肯定要做噩夢！”

窗外雨勢漸小，但還在淅淅瀝瀝地下著。同學們陸續離開教室。蘇語收拾書包時，看著窗外的雨，雨點敲打著玻璃窗。

“沒帶傘？”江墨不知何時站在她身邊。

蘇語搖搖頭。她早上出門時還是晴天。

“我送你。”江墨從書包里拿出一把黑色的傘，“正好順路。”

臨港市在雨中的街道格外安靜，只有雨點敲擊傘面的聲音。兩人并肩走著，蘇語注意到江墨把傘大部分都傾向她那邊，自己的右肩已經被雨水打濕。

“你今天怎么知道我害怕看恐怖片？”蘇語突然問。

江墨輕笑：“你的書都快舉到頭頂了。”頓了頓，他又說，“其實我也怕。”

蘇語驚訝地轉頭看他。

“騙你的。”他笑起來，眼睛在雨幕中顯得格外明亮，“我小時候經常一個人看恐怖片。”

蘇語的家住在老城區。送到小區門口時，雨剛好小了些。蘇語輕聲道謝，轉身要走，卻被叫住。

“明天還要繼續訓練呢。”江墨的聲音突然認真起來，“記得帶傘。”

蘇語點頭，看著他離開的背影，突然覺得這個平時吊兒郎當的男生，也有細心溫柔的一面。

03

周五的天空格外湛藍，仿佛昨天的暴雨從未發生過。陽光透過樹葉灑下斑駁的光影，操場上還留著雨后的清新氣息。這是軍訓的第五天，同學們已經逐漸適應了訓練的節奏。

下午的訓練格外艱苦，可能是因為距離結束只有兩天，教官的要求更加嚴格。站軍姿的時間延長了十分鐘，好幾個同學都快撐不住了。

“堅持住！”張教官在隊列中巡視，“想想紅軍長征兩萬五千里，你們這點苦算什么！”

休息哨聲終于響起時，大家都如釋重負的癱坐在樹蔭下。明霜直接躺倒在草地上：“我不行了…軍訓怎么這么累啊…”

邱臨拿著點名冊走過來，額頭上都是汗珠：“大家堅持一下，還有兩天就結束了。”他在明霜身邊坐下，遞給她一瓶水，“喝點水吧。”

明霜紅著臉坐起來，小口喝著水，眼睛卻一直偷偷看他的側臉。

張教官看著同學們疲憊的樣子，突然提議：“今天天氣不錯，有沒有同學想展示才藝？給大家助助興！”

同學們面面相覷，都有些害羞。突然，江墨舉起了手：“教官，我來吧。”

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他走到隊伍前方。在和班主任徐老師一頓密謀之后，連上了藍牙音箱，熟悉的前奏響起。

是周杰倫的《晴天》。

江墨開口的瞬間，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的聲音清澈溫暖，和平時吊兒郎當的語調完全不同，每一個音準都恰到好處：

“故事的小黃花

從出生那年就飄著

童年的蕩秋千

隨記憶一直晃到現在…”

歌聲在操場上回蕩著，別的班級的同學們聽到了聲音也紛紛投來了目光。明霜碰了碰蘇語的手肘，眼睛亮晶晶的，用口型說：“好好聽！”

蘇語看著站在陽光下的江墨，突然發現他唱歌時神情格外認真，淺棕色的眼睛里閃著細碎的光。微風拂過他微卷的頭發，陽光灑在他身上似乎把他變成暖融融的。

唱到副歌部分，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尋，最終定格在蘇語的方向，嘴角微微上揚：

“刮風這天我試過握著你手

當偏偏雨漸漸大到我看你不見

還要多久我才能在你身邊

等到放晴的那天也許我會比較好一點……”

這一刻，時間仿佛靜止了。所有的疲憊和酷熱都被歌聲驅散，只剩下少年清澈的嗓音在空氣中流淌。

歌曲結束時，掌聲如雷聲轟動，同學們紛紛叫好。幾個女生激動地竊竊私語：“沒想到江墨唱歌這么好聽！”“是啊，和他平時完全不一樣！”

張教官也露出贊賞的表情：“沒想到啊江墨，深藏不露！”

江墨摸摸鼻子，又恢復了那副懶洋洋的樣子：“隨便唱唱。”但耳根卻微微泛紅。

下午的訓練照常進行，因為昨天的暴雨，教官特意安排了更多休息時間。休息時，明霜興奮地拉著蘇語：

“沒想到江墨唱歌這么好聽！而且他剛才是不是在看你啊？”

蘇語假裝沒聽見，低頭整理水壺的帶子，卻掩不住微微發紅的耳尖。她忍不住抬頭看向江墨的方向，發現他正和邱臨說笑，仿佛心有靈犀一般，他突然回頭，對她眨了眨眼。

訓練結束時，張教官宣布：“明后還有兩天就結束。大家再接再厲，繼續堅持！”

同學們歡呼著解散。蘇語收拾完東西和明霜一起回家，她還在興奮地談論著今天的種種：“你說江墨是不是特意為你唱的啊？那首歌選的也太巧了吧？《晴天》誒！”

蘇語沒有回答，但嘴角卻不自覺地揚起一個淺淺的弧度。夕陽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迷彩服在余暉中顯得格外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