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區圖書館的“時光樹”結了第一茬銀杏果，青綠色的小果子藏在葉縫里，像被陽光泡胖的青春痘。陳凱的拐杖在樹蔭里敲出輕響，紅繩鋼筆別在襯衫口袋里，紅繩被風一吹，就纏著飄落的銀杏葉打轉，像在給時光系蝴蝶結。

“從山區回來后，‘時光鋼筆’的用戶又多了三成，”蘇曼抱著本厚厚的反饋冊走過來，冊子里貼滿了各地用戶的照片：有山里孩子舉著鋼筆和虛擬銀杏合影的，有城市老人用AR功能“觸摸”梯田的，還有個殘疾畫家，把鋼筆投影的年輪畫成了油畫，“小宇的團隊在做‘聲景地圖’，收錄不同地區的自然聲景，用鋼筆一點，就能聽見山里的瀑布、海邊的浪。”

陳凱伸手夠到顆低垂的銀杏果，指尖在果皮上輕輕摩挲。“安晴小時候總說，結果子的樹才是真的長大了，”他把果子放進蘇曼的掌心，果皮上的絨毛蹭得手心發癢，“山區的‘時光樹’裝置傳回照片了，孩子們在樹下種了排向日葵，說要讓太陽跟著鋼筆轉。”

小宇蹲在樹旁調試新埋的傳感器，他的T恤沾著草汁，是剛才幫孩子們摘銀杏果時蹭的。“給鋼筆加了‘果實識別’功能，”他舉著支鋼筆朝果子晃了晃，筆帽上的傳感器閃著藍光，“對著果實掃描，就能彈出它的生長日記——這顆果子是立夏那天開始長的，那天我們正在山里教孩子們用鋼筆‘看’瀑布。”

瞎子大爺提著個竹籃走進來，籃子里是他腌的青梅。“小宇教我用鋼筆的語音備忘錄記食譜，”他笑著說，指尖在籃沿上敲出輕快的節奏，“剛才‘摸’到銀杏果了，圓滾滾的，像安晴以前玩的玻璃彈珠，就是味兒有點沖。”

活動室的墻上新掛了塊木板，上面釘著用紅繩串起的銀杏葉，每片葉子上都寫著日期和短句：“芒種，山區的向日葵發芽了”“小滿，李奶奶的面人攤添了鋼筆造型”“立夏，陳老師口袋里的鋼筆沾了山泥”……蘇曼正往木板上釘新的葉子，那是今天剛摘的，上面寫著“銀杏結果了，安晴在笑”。

周彤的鋼琴課加了“自然合奏”環節，孩子們用鋼筆的AR功能調出不同的自然聲景，配合鋼琴旋律演奏。“昨天彈《田野》時，有個自閉癥男孩突然開口，說鋼筆投影的麥浪像奶奶的皺紋，”她擦著琴鍵上的灰塵，琴鍵縫里還卡著片銀杏葉，“他媽媽在教室外哭了半節課，說這是孩子第一次主動說這么長的話。”

小宇突然歡呼一聲，他的電腦屏幕上跳出條消息：“時光鋼筆”入圍了年度公益創新獎。“頒獎禮要在秋分那天舉行，”他舉著鋼筆轉圈，筆尖的年輪圖案在陽光下轉成了漩渦，“團隊打算做個巨型互動裝置，讓所有用戶的鋼筆投影匯聚成一棵大樹，年輪里全是大家的故事。”

陳凱接過瞎子大爺遞來的青梅，咬了口，酸得眼角泛起淚光。“山區的孩子寄來包野核桃，”他從口袋里摸出個布包，里面的核桃殼上刻著歪歪扭扭的鋼筆圖案，“說用我們教的方法，在殼上刻了年輪，每圈都寫著‘謝謝’。”

蘇曼望著“時光樹”的影子在地上慢慢拉長，像支正在書寫的鋼筆。她忽然發現，故事集的最新一頁貼滿了銀杏果的照片，從青綠色的小疙瘩到飽滿的果實，每張照片旁都有紅繩鋼筆的影子，像時光在給每個成長瞬間蓋章。

傍晚的雷陣雨來得急，豆大的雨點砸在銀杏葉上，濺起細碎的水花。活動室的窗戶被霧氣蒙住，小宇的團隊正在測試“雨中AR”功能——鋼筆對著雨幕劃動，虛擬的年輪會順著雨線往上爬，每圈年輪里都藏著個晴天的故事。

陳凱的紅繩鋼筆在雨幕中虛劃，一朵虛擬的太陽突然在窗外亮起，驅散了漫天雨絲。“這是安晴畫的太陽代碼，”他望著那道暖光，鬢角的白發在光里泛著銀亮，“小宇修復了她的舊電腦，從回收站里找出來的。”

瞎子大爺戴著AR眼鏡，指尖在空氣中跟著虛擬太陽的輪廓劃動。“我‘看’到陽光了，”他笑著說，指尖的節奏越來越快，“像好多支鋼筆在天上寫字，寫的都是‘天晴了’。”

雨停時，夕陽從云縫里鉆出來，給銀杏果鍍了層金邊。陳凱的紅繩鋼筆突然在口袋里震動，是山區學校發來的視頻：孩子們舉著向日葵，對著“時光樹”裝置喊“太陽公公好”，虛擬的年輪立刻炸開，露出里面的字：“我們會像樹一樣長大”。

蘇曼給每個人泡了杯青梅茶，酸澀的味道里裹著點甜。她望著墻上的木板，紅繩串起的銀杏葉在風里輕輕晃，像無數個小鈴鐺在唱。她知道，這棵“時光樹”的年輪還會繼續生長，會纏著山里的核桃香，青梅的酸，鋼筆的墨，還有無數顆向著陽光的心，一圈圈繞下去，直到每個角落，都結滿時光的果實。

而那支系著紅繩的鋼筆，會永遠在年輪的中心，把所有的故事，都寫成春天的模樣。